82、九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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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妄退开少许。</p>

身姿挺拔，神色清冷，一派风光霁月的君子模样。</p>

他表现得这般理所当然，让宁青青刚刚紧绷起来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了下去。</p>

轻吻一下祝贺……好像、似乎、大概，也没什么不对……吧？</p>

“哦……”她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慢吞吞望向无边无际的草场，“到北临州了。”</p>

谢无妄但笑不语。</p>

落到及膝的草甸上时，他行出几步，侧身回眸，语声温润：“阿青，耳朵红了。”</p>

顿了顿，他又道：“无妨，不笑你。”</p>

原本红没红她不知道，但此刻被他这么一说，双耳当真一丝一丝地烫了起来。</p>

她气恼地盯着他。</p>

这个好看得独一无二，也讨厌得独一无二的男人神色无比从容，转身负手，悠然走向前方城池。</p>

风一吹，劲瘦的野草齐齐伏低，发出粗犷的‘哗哗’声，谢无妄那副不疾不徐、无波无澜的嗓音平静地穿过烈风，传到她的耳际：“带你品尝北地风味。”</p>

宁青青是一只很识抬举的蘑菇，一听这话，她立刻决定先吃饱之后再同他算帐。</p>

前方便是北临州的州府，各地的牧民都聚了过来，迎接十年一度的牧神大节。</p>

远远近近都可以看见拖家带口的牧民，他们背着弓箭，驱着牛马，驼着泥罐酒，送来大包小包精心准备的食祭。古老的牧谣回荡在草甸上，唱合、斗歌，绵延的草场上，欢庆红火的浪潮一阵又一阵荡开，热闹极了。</p>

一人一菇走进了人潮之中。</p>

宁青青发现谢无妄收起了气势。</p>

这个家伙实在是非常虚伪，他同牧民说话的样子丝毫也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道君，没搭几句话，他就从牧民那里成功骗来了一张劲弓，弯弓搭箭，娴熟利落地射下一只大雕。</p>

“好——”</p>

周遭立刻爆发出嘹亮的喝彩声，震得宁青青身体微晃，心情也像这天空和草场一样，变得异常辽阔高远。方才被谢无妄触碰过的唇，竟是后知后觉地染上了些许他的温度和气味，她抬手碰了碰，微微有一点麻。</p>

抬眸望去，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手持长弓，着实是瞩目。</p>

北地牧民纯朴热情，人群欢呼了一阵，听闻谢无妄暂无落脚之处，当即有好几个大牧主邀请射雕英雄夫妇到他们的石包小住，以待牧神节。</p>

其中有巴氏兄弟三人特别出色。个子高、皮肤黑、人精神、肌肉结实，腰间的黑束带上纹绣着较为精致的金线，一望便知，这一户有财富也有声望。</p>

而且，巴氏三兄弟的父亲巴春，正是在这一届牧神大节上装扮牧神的人。</p>

半个月之前，巴春老汉便已住到了北河以北的冰山之下，等到大节那一日，他扮演的牧神将踏河而来，将生机带给这片草原。牧民迎回牧神，在草场上举办盛大的篝火晚会，载歌载舞闹上一整夜，与牧神同乐。</p>

这便是十年一度的牧神大节。</p>

巴家小儿子一笑便露出满口雪白的牙：“从前这里没有草，只有荒地，牧神战败了邪神之后，将生机赠给了我们，才有今日景象。阿爹能在大节之日扮牧神南下，这是莫大的光荣！将来等我老了，还要说给我孙儿听！”</p>

他头上两个兄长立刻毫不留情地笑话他：“就你？一年射不下一头雁，还想孙儿？学学人家谢大哥，射术高超，才能娶回漂亮的媳妇啊！”</p>

众人哄笑着，簇拥了谢无妄二人，闹哄哄地将他们送进了巴家的大石包。</p>

这座石包宽敞极了，足以容纳数百人。十六根巨木圆柱撑起了屋顶，地面整整齐齐铺着打了蜡的木条板，座席环屋而设，正中空出一片场地，方便主客随时跳几支粗犷雄壮的舞。</p>

入席之前，一个脸膛晒得通红的少女偷偷靠近，拽了拽宁青青的衣角。</p>

她压着声音，对宁青青说道：“客人千万记住，不要多吃烤土豆！”</p>

宁青青立刻警惕起来，压低了嗓音，悄声问：“为何？”</p>

莫非有什么阴谋？</p>

少女道：“因为土豆很胀肚子，吃多了土豆就吃不下肉啦！一定要留着肚子多多吃肉！”</p>

红脸少女捏了捏自己墩实的拳头，向宁青青摆了个“奋斗”的手势。</p>

宁青青：“……原来如此！”</p>

众人依次入了座。</p>

谢无妄看着瘦瘦高高，坐下来却很占地方，宁青青在他身旁显得十分娇小可怜。</p>

他非常自然地扬起手来，松松揽住她的肩。</p>

“快掉下去了。”他微偏了头，没看她，带着笑说道。</p>

老实的蘑菇乖乖往他的身边挪近了些。</p>

“方才打听过了，”他漫不经心地道，“游僧还未回。大抵要到节日那天才会露面。”</p>

“确定会回来吗？”宁青青不禁有一点忐忑。</p>

“活着便会。”</p>

“……”</p>

他大手一拢，将她捉得更近一些，声音低低地转了话题：“牧民拿到外面卖的，都不是最好的东西。”</p>

“哦？”她抬头看他，见他的坐得大马金刀，颇有些潇洒不羁，像一头草原上的狼王。</p>

“想要品尝正宗北地风味，得让他们服气。服气了，自会奉上美食招待。”长袖中探出一只冷白的手，很随性地放在面前的长条木桌上。</p>

他很熟悉这里。</p>

宁青青点了点头。</p>

她知道他从前非常不容易。躲避那些仇家的时候，一定在北地吃过很多风。</p>

谢无妄把头压得更低了些，鬓侧的发丝与她簌簌地碰触，刻意压沉的嗓音挑着心弦：“还能省钱。”</p>

宁青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