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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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p>

艾尔莎出生在大陆东侧的一个叫“拉德曼”的山村里。</p>

父母都是农民, 家里四个孩子，她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平时要操劳家务, 照顾弟妹, 做手工补贴家用，农忙时要去帮父母做活，经常还会被村子里其他人叫去帮忙。</p>

因为大家都知道, 艾尔莎是当地最漂亮、最聪明、最勤劳、也是最能干的姑娘。而且她还识字, 会数数。</p>

最后一点, 放在普遍都是文盲的乡野里就太难得了。</p>

艾尔莎的文字和数字都是向治安官夫人学的。</p>

她在夫人生产小女儿时，将其照顾得很好。生产后, 善良的治安官夫人便会在有空时, 教授艾尔莎诗歌和数字歌。几次下来, 艾尔莎就能捧着珍贵的故事书, 给刚出生的治安官小姐说故事。</p>

一本书说完，治安官夫人就能自己照顾小女儿了，回到家的艾尔莎也掌握了基本单词的书写。</p>

但对艾尔莎来说，这还远远不够。</p>

会识字只是她进入教会学习魔法的第一道门槛，第二道门槛是驻扎在村里牧师的好感。</p>

这一点, 在她多次帮牧师布道、缝洗衣衫、抄写书卷后也达成了, 牧师先生答应帮艾尔莎写一封推荐信，只要她达成最后一个条件。</p>

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门槛——农民子女加入教会需要三枚金币。</p>

这可比学会识字、获得推荐信难得多。</p>

毕竟艾尔莎全家一年的收入也才三枚银币，而十枚银币才能兑换一枚金币。</p>

三枚金币的话，需要全家人不吃不喝攒上十年才够。</p>

以前艾尔莎在村长家当女仆，经过三年的省吃俭用和父母亲的支持，总算节省出一枚金币。</p>

但去年的时候, 村长试图将她送给五十多岁的领主大人当情人，多亏了治安官和铁匠的阻挠，艾尔莎才得以幸免。只是这样一来，她也就丢了女仆的工作。</p>

失去村长这个村子里最大土财主的“资助”，艾尔莎从去年到现在，过去整整一年也才攒下1枚银币，这还是在照顾治安官夫人的情况下——总不能希望夫人今后二十年，每年都生一个孩子。</p>

从目前来看，艾尔莎进入教会学习魔法的希望好似几将破灭。</p>

不要说去魔法协会学习，那会更贵！魔法协会的入会费用是三十枚金币，那对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价数字！</p>

至于佣兵工会，很遗憾，他们似乎对女子有种歧视，而且更青睐战士、刺客这种冷兵器职业。按照某个路过拉德曼的佣兵大人的说法，像艾尔莎这种漂亮又年轻、还是处女的16岁少女，一旦踏进工会的势力范围，就会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佣兵掳去，要么被卖给贵族当奴隶，要么就会被献给高等血族当食物。</p>

吓得艾尔莎的母亲当时抱住艾尔莎不放，声称只有她死才可能让艾尔莎前去隔壁小镇。那里正好有个工会分会。</p>

在佣兵的大笑声中，艾尔莎面沉如水。晚上还冷静地将这名佣兵挡在门外，因为对方声称只要艾尔莎不是处女，就不会有风险，而怎么不是处女……</p>

只能说，幸好当时铁匠正好从附近经过，帮艾尔莎赶跑了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p>

当不成佣兵，进不了魔法协会，又不愿当贵族的情人，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少女想要出人头地，好像只有进入教会当修女。而就算是这条路，也被三枚金币的价格死死卡住。</p>

当然，因为艾尔莎长得漂亮招人喜欢，好像还有另一条路——</p>

铁匠的大儿子和治安官的小儿子都曾多次向她表白过。</p>

他们都表示，只要艾尔莎愿意嫁给他们，他们就会准备三枚金币的聘礼。不多不少，正好够艾尔莎加入教会。</p>

但嫁过人的女性是当不成修女的，顶多算是教会的世俗成员。</p>

世俗成员凭借聪明才智，的确有学习基础光系魔法的机会，只是再往上就不可能了。</p>

更不要说，一旦嫁人，就要生孩子，生完一个生两个，生完两个生三个，光是家务和孩子，就会彻底困住艾尔莎。</p>

艾尔莎知道这一点。</p>

向她求婚的两人也知道这点。</p>

但他们都假装不知道。</p>

在两个好小伙子描绘的灿烂前景面前，艾尔莎只能用最礼貌最委婉的话拒绝他们。</p>

次数一多，不但两个小伙子，就连他们的父母好像也对艾尔莎有了意见。</p>

这让艾尔莎非常苦恼——</p>

其实铁匠和治安官都帮了她许多，她对他们两家人都非常感激。</p>

铁匠的大儿子和治安官的小儿子跟她年纪差不多大，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很了解，本身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在周围人眼中都是非常适合的结婚对象……</p>

可是，她就是不想嫁给他们。</p>

她对他们两没有男女之情，更不愿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梦想。</p>

尽管，现在这个梦想，看上去真的十分渺茫。</p>

就在艾尔莎还在烦恼这些放在大人物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时，真正的大人物降临了拉德曼村。</p>

那是一个子爵，带着他的骑士和雇佣兵队伍经过艾尔莎的家乡，要前往位于大陆中央的人族王都。</p>

只是中途子爵生了病发起高热，才不得不停驻在拉德曼村中修养一段时间。</p>

十天后，仍不见好转的子爵拔营离开，好像是嫌弃拉德曼村没有足够好的医师，牧师的光系治疗魔法也很差劲，决定转道去几十英里外的一座商贸大城求医。</p>

子爵离开后，一直提心吊胆的村里人统统松了口气。</p>

只是没等他们庆贺大人物没在村里出事，一个村人就开始发热生病，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p>

五十多个人口的小乡村，转眼就有大半人染病，据说症状跟已经离开的子爵一模一样。</p>

第2章</p>

艾尔莎的两个弟弟都染上了病，最小的妹妹虽然没事，但在母亲同样染病的情况下健康状况已经岌岌可危。</p>

在村里牧师也得病的情况下，父亲决定前去隔壁塔卡镇寻找更好的医师，顺便将艾尔莎的小妹妹送到她们姑妈家，打算等其他人好全后，再将小女儿接回来。</p>

从拉德曼村到隔壁塔卡镇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这样一来，家里只有艾尔莎一人照顾弟弟和母亲。</p>

最后还是艾尔莎推着犹豫不决的父亲出门，让他放心，拍着胸脯保证会将家里三个病人照顾得很好。</p>

“真要有事，我也会去找其他人帮忙。爸爸你就安心赶路吧！”艾尔莎蹲下身，摸摸小妹妹的头，“蒂娜也要乖乖的。等爸爸请回医师，治好大家，你就能回来啦。我保证，不超过十天时间。”</p>

眼里含泪的小妹妹伸出手：“拉钩！姐姐要说话算话！”</p>

“好好，没问题。”</p>

等父亲走远，艾尔莎脸上的笑容才散去。</p>

她望着父亲和妹妹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p>

她刚才说得信誓旦旦，其实心里压根没底。</p>

就在今天早上，又有三个村人得病。这样一来，整个村子里还健康的人连十个都不到。这其中又有一半人都像艾尔莎的父亲这样外出求医——大家都相信，请来越多的医师，治愈大家的可能性就越高，所有人好的可能性就越快。</p>

艾尔莎也是这么相信的。</p>

塔卡镇上的牧师水平一定会比村里杰克牧师更高！</p>

一旦父亲请回一位，两个弟弟和母亲就能重新站起来了！</p>

就算父亲失败了，还有铁匠大叔，治安官大人他们——保险起见，这几名外出求医的大人都是从不同方向出发，前往不同城镇。</p>

艾尔莎在心里算算，发现父亲走后，整个村中的健康人除了自己就只有治安官夫人、铁匠的大儿子，还有治安官夫人的小女儿三人，甚至最后一位根本出不了力！</p>

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找别人来家里帮忙，她不被叫去别人家就不错了！</p>

忧心忡忡的艾尔莎回到里屋，将母亲和弟弟们额头上的湿毛巾重新打湿再敷上，发现他们身上的温度比昨晚更高。</p>

再这样下去，就算最后能好全，脑子也可能烧坏，尤其是她的小弟弟尼尔！他今年才5岁！</p>

可在这种情况下，她又能做什么呢？</p>

要是她早就进入教会，掌握了光系法术就好了。</p>

在七种魔法元素中，光系的治愈力是最强的。掌握着光系法术的教会牧师和修女经常和医师们抢活干，甚至他们自己，因为接触光元素多了，也比常人更不容易生病。</p>

可惜，村里的杰克牧师水平不过关，这次还是倒在了病魔的袭击下。</p>

艾尔莎一边不停给三个病人换毛巾，喂水，擦掉汗水，一边心中祈祷父亲能早点带着牧师赶回。</p>

中午的时候，她见母亲和弟弟们的病情还算稳定，正打算休息一下，结果铁匠的大儿子跑过来，告诉她有人回来了！</p>

艾尔莎唰地一下站起身，心里跟小铁匠一样激动。</p>

不可能是爸爸！</p>

爸爸今早才走。</p>

但很可能是铁匠大叔！</p>

他是最早离开拉德曼村外出求医的，而且去的还是最近的科博村，听说科博村的驻村修女特别擅长光系法术，以往从未被哪种疾病难到过。</p>

“一定是爸爸回来了！”小铁匠显然跟艾尔莎想到一处，两人一起往村口跑。</p>

一想到村里四十多个病人有救了，两个年轻人的步伐越来越轻松。</p>

很快，两人同时看到村口的一抹白金色，那是教会成员专用的白金布料。</p>

“是圣骑士团！”艾尔莎身边的小铁匠，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一直很向往教会圣骑士，觉得他们比一般贵族麾下的骑士更强大、更高贵、也更圣洁。</p>

披白披风、穿银盔甲的圣骑士足有二十多人，他们并未进村，而是在村口就呼啦啦散开。</p>

除了这些圣骑士，艾尔莎发现还有——</p>

“神啊！是魔法协会的法师老爷！他们身边的一定是法师学徒！还有那些穿皮甲，拿斧头和锤子的人，他们一定是佣兵！”</p>

不同于越来越激动的小铁匠，艾尔莎的步伐反而慢了下来。</p>

这不对劲！</p>

如果说那些圣骑士是护送科博村的驻村修女还能勉强说得通，但那几名法师和近百名佣兵是怎么回事？！</p>

铁匠大叔没理由、也没那么大能量请来这么多的厉害人物！</p>

而且，那些佣兵在做什么？</p>

“艾尔莎……”身边的小铁匠也看见了，他的嗓音里多了几份迟疑，“为什么佣兵大人要在我们村口挖坑？而且那位圣骑士大人的手势……他们是在让我们回去吗？爸爸呢？爸爸在哪？”</p>

艾尔莎沉默不语，她忽略掉那名圣骑士的示意，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原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扫视不远处同样沉默的人群。</p>

和分散开的圣骑士一样，三名法师交头接耳了一阵，其中两名带着各自的学徒走开，看方向，是绕去拉德曼村的东西两侧。</p>

这里要说明一下，拉德曼村有三个出入口。</p>

村子北面，也就是艾尔莎和小铁匠他们正对的这个是主路口，东西两侧分别有一条小道。而村子南面则是一条又深又湍急的河流，无论是村里人还是外人都没法渡过。</p>

也就是说，如果那两名法师和先前分散开的圣骑士们，的确是分成两批前往东西侧的小路，再加上眼前留下的这批，村子的三个出入口就全被堵住了！</p>

还有那些佣兵，他们眼下挖出的长长沟壑，艾尔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用来防火的……</p>

火……</p>

围村……</p>

接连生病的村人……</p>

匆匆离开的子爵……</p>

艾尔莎曾经给治安官的小小姐念过一个童话故事。</p>

在那个故事里，主人公的村子因为一场疫病被国王下令烧为灰烬，连同村里的人也一起被活活烧死了。</p>

通过那个童话故事，艾尔莎不但学会了“燃烧”“火焰”这些新单词，还知道了“疫病”的存在。</p>

这种病会让人一个接一个地染上，只有最顶尖的医师和光系魔导师才能从源头解决。</p>

而艾尔莎因为心中的梦想，恰巧了解过魔法师内部的实力划分，分别是：法师学徒-初级法师-中级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师。</p>

大魔导师十分稀少，往往同一时代，整片大陆上也只有三五个人。</p>

魔导师稍微常见点，但放在魔法协会中也是有资格成为会长的人物，放在教会中至少是红衣主教级别。</p>

换句话说，就拉德曼村子这么点人口数，连贵族都没有，压根没有请魔导师出手的资格。</p>

没有魔导师，顶尖医师也不可能自己跑来这种乡野之地，在这种情况下，地区领主又想解决疫病源头的话，就只有靠火焰了。</p>

高温基本能杀死所有病魔。</p>

唯一的代价，只有拉德曼村人的性命。</p>

艾尔莎知道，自己村子里这点人，在大人物们看来，根本不算什么——</p>

据说村长想把她送去的那位领主家中，光女仆就有一百多人！是拉德曼村人口的两倍！</p>

领主大人要彻底杜绝传染可能，既不会放过村里生病的人，连目前还健康的也不会放过！</p>

“艾尔莎？艾尔莎！”小铁匠在艾尔莎面前挥手，年轻红润的脸上满是困惑，“你发什么呆啊？是看圣骑士大人看傻了吗？”</p>

艾尔莎一言不发，抓起他的手腕就往家里跑。</p>

“诶诶诶？艾、艾尔莎？你做什么？”</p>

艾尔莎充耳不闻，埋头苦冲，直到回到自己家里，“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她才转身面对小铁匠。</p>

此时两人都在大口喘气，小铁匠的耳朵都红了，眼神乱飘：“这、这……这种时候，还是白天……做这种事不太好吧？我，我本来还打算等到我们新婚之夜的时候再……”</p>

“他们要放火烧村！”艾尔莎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小铁匠的幻想。</p>

后者愣了愣，居然咧嘴笑了，还伸手过来要摸艾尔莎的脑门：“你也发热了吗？怎么都说起胡话了。”</p>

“你没看到那些佣兵挖的防火槽吗？！那是为了防止待会烧村时的大火蔓延出去！”艾尔莎“啪”地打开小铁匠的手，转身走进内屋，她要先把两个弟弟和母亲送到河边。</p>

“我不信！”</p>

“那你就去小路那边看看！看看是不是同样有法师、圣骑士在把手，是不是有佣兵在挖槽！”</p>

“……”</p>

背后安静数秒，随即响起开门声和急促的、逐渐远去的跑步声。</p>

艾尔莎将母亲和两个弟弟唤醒，几句话说明情况，又顺手拿走家里所有积蓄，就扶着他们往后河走。</p>

走到一半，迎面撞上满头大汗的小铁匠。</p>

小铁匠虽然满脸汗珠，脸色却煞白一片，连嘴唇都没了颜色，跟眼神一起颤抖：“艾尔莎，怎么办……真像你说的……他们要烧死我们！”</p>

到这种时候，艾尔莎反而已经冷静下来，她口齿清晰地命令小铁匠：“你立刻回你家，带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出来，到河边那棵橡树下和我们汇合。然后我去通知爱雅婶婶和其他人，你去村长家里，把他家最大的那张木床床板拆下来，搬到河边，如果来得及，我会去帮忙。村里只有那一张大木板，通过那个，我们才能渡河。”</p>

“好好好！”小铁匠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刻甩开腿飞奔起来，而艾尔莎扶着母亲和弟弟们继续向前。</p>

之所以让小铁匠去拆床板，一来是因为铁匠家趁手的工具会很多；二来他是男性，力气比艾尔莎和治安官夫人大，拆起来更快；三来，小铁匠现在慌得不行，如果去通知其他人说不定会没头脑地一阵大喊，到时候惊动了守在村外的法师和圣骑士就不妙。而且，说是通知其他人，并不是所有人……</p>

艾尔莎算过了，她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村外的人迟早会发现。</p>

按照最坏的打算，只有她们三家人能走。就是按照最乐观的估计，也来不及通知村里所有人，尤其是其中还有几家全是病重到走不动路的人……</p>

她太没用了。</p>

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p>

巴雷叔叔，恩普奶奶，小杰米，他们都……</p>

“艾尔莎。”</p>

“怎么了，妈妈？”艾尔莎立刻抬头。</p>

“你抖得好厉害，你也生病了吗？还是我太重了？要不你带埃里克和尼尔先走，我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再扶着墙慢慢走过去。”</p>

“我没事，妈妈。很快就到河边了，你再坚持一下。”</p>

黑发黑眼的女性停住了脚步。</p>

“妈妈？”</p>

艾尔莎的妈妈用虚弱却坚定的力道将艾尔莎的两个弟弟拉过去：“去吧。去通知其他人，我们慢慢走，这样就能多救一些人了吧。”</p>

“……”</p>

“快去，艾尔莎。你是以后要进教会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心灵蒙尘。”</p>

“今天看到圣骑士，我就不会进教会了。”艾尔莎用衣袖擦掉眼泪，扭头往村里跑。</p>

没关系的。</p>

在耳边的风声中，她对自己说。</p>

刚才离后河只有百米都不到的距离。</p>

母亲绝对能带着埃里克和尼尔走到河边。</p>

而且待会小铁匠会送他的家人去后河，说不定刚好跟妈妈弟弟们一起到橡树下。</p>

她这边也来得及！</p>

绝对能比预计的救更多的人！</p>

“爱雅婶婶！快走！他们要放火烧村除疫！快带小艾米她们去后河橡树下集合！我们用木板渡河走！”</p>

丢下这句话，艾尔莎继续奔走。</p>

年轻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跳动，鲜血随着每一次跳动而被泵向全身四肢。</p>

一道黑影在她头顶一闪而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