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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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是在村里四处奔跑的艾尔莎，还是村外忙着挖沟的佣兵，亦或者是叉腰观看的法师、戒备的圣骑士，都无人发现那道黑影，自然也没人看到黑影落在后河橡树的茂密树冠里，化为一道人影，发出轻笑：“只是出来觅个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可怜的小东西……”</p>

第3章</p>

拉德曼村共有十三户人家，当艾尔莎通知到第八户人家时，开始有火球从天降落。</p>

当她来到倒数第二家，村子四处都是跳跃狰狞的火焰。</p>

眼见只剩最后一家，艾尔莎咬牙冲进噼里啪啦燃烧的茅屋里，抱起床上奄奄一息的小杰米就往外跑。</p>

小杰米今年五岁，正是和她小弟弟一样的年纪。</p>

他母亲早死了，只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姐姐和父亲。父亲在两天前出门去找医师，姐姐就躺在小杰米身边，只是没了呼吸。</p>

这样的情况在如今的拉德曼村并不罕见。</p>

艾尔莎进完十三户人家的门，少说看到了有十多个死人，其中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p>

看到这样的死亡率，艾尔莎一开始还在疑惑那位子爵怎么撑到十多天都没死，等从小杰米家出来时，她已经想通了——那种贵族身边，一定有光系法师在。那名法师一定在那十多天里用光元素维持了子爵的生命。直到后面发现维持不下去了，子爵才匆匆离开……</p>

估计到现在，子爵也没死。</p>

死的反而是拉德曼村的人。</p>

艾尔莎喘着气，她的腿和抱着小杰米的手都在发抖，喉咙发干，嘴里有股血腥味。</p>

身体在不断向她叫嚣着疲惫，让她放下小杰米，坐到地上好好歇歇。</p>

不行。</p>

就剩最后一点距离了。</p>

只要到后河旁的橡树下就可以休息。</p>

艾尔莎不断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告诉自己再走一步，再多走一步，再走一步……</p>

终于，橡树那茂密的树冠开始进入她视野。</p>

身边随着房屋的减少，火焰也越来越微弱，夹着水气的微风迎面而来。</p>

艾尔莎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吐出满腔的焦味和烟气。</p>

只是随着她向橡树树冠靠近，除了越来越响亮的湍急水声，还有嗖嗖的破空音。</p>

艾尔莎脸色一变，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两条腿却不顾她的意愿越来越沉重、缓慢……</p>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惨烈又熟悉的哀嚎。</p>

妈妈！</p>

疲乏的身体中陡然多了股力量，让她眨眼的功夫就冲到橡树的绿荫下。</p>

那里或坐或倚着十几名村人，还有一半人已经躺在了地上！</p>

其中就有小铁匠！还有……</p>

“埃里……妈妈小心！”</p>

只剩十几步的距离了，本来艾尔莎和她的亲人之间只剩十几步。</p>

但就是隔着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程，艾尔莎看到一根箭穿过她妈妈的胸膛，带着血花，射在地上。</p>

地面上还有许多相同的血花和箭矢，每一根箭的尾羽上都沾有血迹。</p>

橡树下已经血流成河，多余的血液浸润泥土几英寸深。</p>

空气中，除了湿润的水气，树叶的清香，更多的，是厚重到让她想呕吐的血腥味。</p>

黑发黑眼的女人缓缓倒下，就倒在她两个儿子中间，三人的胸膛几乎在同一时刻停滞不动。</p>

艾尔莎缓缓抬眼，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隔着十几步距离之后的汹涌河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p>

那名曾调戏过她、意图行不轨的佣兵正手执长弓，站在河对岸，嬉皮笑脸地看着她。</p>

“原来是你啊。”名为巴里的佣兵吹了声口哨，“我就说这附近地形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原来是你住的地方。”</p>

“哟，老大认识对面的美人儿？”巴里身后，另一名拿长弓的佣兵笑道，“这可就尴尬了。剩下这么多箭，我们是射还是不射呢。”</p>

“为什么不射。”巴里说着重新抬起手，箭矢正对向艾尔莎，“我认识美人，美人却不想认识我。对吧，小美人？你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疫病这回事，猜到我们要放火烧村。”</p>

面对那枚随时会击中自己的箭矢，艾尔莎放下小杰米，用自己身体挡住后者，同时始终控制着视线不敢往地上扫，尽力维持声线的平稳：“是领主大人雇佣你们来的吗？为什么还有教会的圣骑士？还有法师。”</p>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巴里似笑非笑，“光是领主大人一个人可没这么大能量。”</p>

艾尔莎内心满是绝望，还要克制着不露出来。</p>

她将发抖的手往袖子里缩，努力憋回眼泪：“是教会，而且还必须至少是地区主教，不然没法命令魔法协会。”</p>

“不光如此，你抬头看。”</p>

艾尔莎顺着巴里的话抬头，瞳孔骤缩！</p>

刚才她急着赶路，全部注意力都在说服自己不断迈步上，居然没发现头顶不知何时已出现一道半透明的屏障！</p>

屏障像一个鸡蛋壳，将整个拉德曼村包裹在里面。</p>

艾尔莎亲眼看到，身后有一缕黑烟直冲云霄，却在碰到屏障的那一刻无功而返！</p>

屏障自头顶垂下，直直没入后河的河道中。</p>

“知道这是什么吗？”巴里的声音仍旧漫不经心。</p>

“我知道！”艾尔莎抢断他的话。</p>

“哦？”</p>

“是教会的圣光结界……”</p>

“哇！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连这个都知道，你果然不是普通村姑。”巴里的夸赞还没说完，手中长弓突然调转方向，箭矢应声而出！</p>

“住手！”</p>

“嗖！”</p>

“砰！”</p>

一个人影栽进后河中，溅起不小的水花，那块承载着最后一抹希望的木板也掉进河里，转瞬就被冲远。</p>

艾尔莎的喉咙里宛如被塞进一颗完整的鸡蛋。</p>

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箭技，像长了眼睛一样，绕过橡树粗壮的树干，准确命中位于巴里视线死角的人。</p>

“啧啧啧，真是个小机灵鬼。要不是我警醒，还真被你骗到了。”巴里随手从后腰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重新搭弓拉弦，瞄准艾尔莎，“不过整个村子都被设了结界，就算我放手让你们渡河，你们也过不来。何必呢，小美人。与其被烟火熏死，不如被我射死吧，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p>

他冲艾尔莎眨眼：“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聪明的份上，我会直接命中你心脏，保证又快又准。”</p>

艾尔莎此刻已说不出话。</p>

实际上，在看到母亲和两个弟弟的尸体后，在看到那道结界屏障后，她就突然发现自己今天死定了。</p>

而死亡，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p>

偏偏在这时，一个佣兵从对岸树林里走出，提着一堆东西扔到巴里面前：“老大，都在这儿了。”</p>

巴里只用眼角扫了一眼，艾尔莎的目光却凝固住了。</p>

那堆东西……不对，是几个人头，全是她熟悉的人！</p>

父亲，蒂娜，铁匠大叔，治安官……</p>

那些外出寻医的人，都被这群佣兵截杀了！！！</p>

为什么。</p>

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们。</p>

不是子爵，不是对岸的刽子手，不是那群道貌岸然的大人物！</p>

为什么偏偏是无辜的他们！！！</p>

“唉，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巴里忽然叹了口气，连手中弓箭都微微放低，“小艾尔莎，既然你问过我怎么成为一名佣兵，说明你也很有志气很有野心。那你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像我们这种贫苦出身人的性命了。”</p>

一时间，河两岸都安静下来。</p>

无论对面本在嬉笑调侃的佣兵，还是这边哭嚎哀求的村民，所有人都沉默了。</p>

只有后河湍急的水流声，还有头顶橡树树冠的沙沙响动。</p>

“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贵族、法师老爷、主教大人……他们的命才是命，而我们，全都不值一提。你应该也看到啦，今天挖沟的是我们佣兵，冒着被染病风险截杀你们的也是我们，圣骑士大人只需要围住村子不让人出去，法师老爷更简单，只要搭个结界，放个火球就行。”</p>

巴里边说边重新抬起手。</p>

这就像个命令，其他佣兵纷纷搭弓拉弦，几十支羽箭对准河的这边。</p>

精铁打造的箭头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p>

“可怜的小美人儿，下辈子争取当个贵族小姐吧。”</p>

“嗖！”“嗖！”“嗖！”</p>

艾尔莎一动不动，注视那些箭矢像暴雨般迎面而来，身后原本已经冷却下去的温度不知何时再度升高，估计是法师们又放了一次火球。</p>

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她了，就算是被她护在身后的小杰米也绝活不下去。</p>

这里的人都活不了。</p>

整个拉德曼村注定要在今天死去。</p>

母亲死了，父亲死了。</p>

埃里克死了，蒂娜死了，尼尔也死了。</p>

大家都死了。</p>

现在轮到她了。</p>

她并不畏惧死亡。</p>

只不甘，为何死的是她们。</p>

***</p>

巴里的箭技真的很好。</p>

说穿心脏就穿心脏，绝不含糊。</p>

艾尔莎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砸在地上，睁开眼的时候，那枚插在她心口的箭矢尾部还在晃动。</p>

巴里的笑声混合着近在咫尺的水流声、村人的惨叫声传进耳边，似远似近，清晰又模糊：“拜拜，美人儿，带着我的箭入睡吧~”</p>

接着，他居然哼起了歌。</p>

歌声影影绰绰，温柔而沉静，像是艾尔莎小时候听妈妈哼的摇篮曲。</p>

死亡的阴影像黑梦般将她笼罩。</p>

她的灵魂连同身体上的疲倦苦痛一起飘远……</p>

“啊！！！！”</p>

惨叫声让艾尔莎猛地睁眼！</p>

同时，胸口剧痛让她整个人一麻！</p>

该死的巴里！</p>

说好的很快就死呢？！</p>

“别误会，小可爱。”</p>

一道真正的阴影笼罩住艾尔莎，优雅深沉的男低音含着笑意在她头顶响起。</p>

重新清晰的视野里，映入一双鲜红似血的眼眸。</p>

俊美到不可思议的棕发男子正低头和艾尔莎对视，他的右手上还提着一颗正在滴血的人头。</p>

“这家伙的箭技的确不错。”棕发男子晃了晃手中人头，几滴温热的血迹落在艾尔莎脸颊上，让她下意识偏过脸。</p>

“啊，抱歉。但我必须要向你郑重声明，你没死，是因为我的力量。”</p>

棕发男子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抬起左手朝自己一晃，拇指上形状尖锐的骨戒反着光，从艾尔莎眼底一晃而过：“是我，阿德莱德·梵卓让你远离了死亡。”</p>

第4章</p>

“阿德莱德·梵卓？”</p>

“没错。”</p>

“你是贵族？”</p>

“贵族中的贵族。”</p>

“……”</p>

艾尔莎扭动脖子，发现虽然自己没死，但周围的村人都死了。</p>

死在之前那批箭雨下。</p>

河对岸没动静，估计也都死光了，应该跟巴里一样，被这个阿德莱德·梵卓杀死。</p>

“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阿德莱德·梵卓说着，将手中人头抛开。</p>

头颅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停下来的时候，正好跟艾尔莎面对面。</p>

人头的表情惊惧而扭曲，显然死得并不安详。</p>

阿德莱德又把巴里的脑袋踢开，自己取而代之在那个位置蹲下，和艾尔莎视线相交。</p>

他苍白冰凉的手指搭在艾尔莎的脖子上，细细抚摸，温柔得像春风拂过刚盛开的蔷薇花瓣：“你现在想死，还是来得及的。”</p>

艾尔莎沉默，看着阿德莱德嘴里隐约可见的尖牙：“你是血族。”</p>

“准确的说，是血族君主。”</p>

难怪这家伙的口气那么狂妄。</p>

血族君主啊。</p>

本来血族就是离她很远的存在。</p>

更不要说君主了。</p>

“我听说，血族不吸死人血，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吗？”艾尔莎闭上眼，又睁开，“随你的便。但我有个请求。”</p>

阿德莱德挑眉，手上力度稍一加重，艾尔莎就呼吸困难：“你吃东西前，会听食物跟你谈判？”</p>

“这不是，谈判，是，请，求。”</p>

脖子上的力度忽然又放松了。</p>

艾尔莎发现自己恢复了顺畅的呼吸。</p>

而面前的男人重新笑起来：“那我们再来一遍。你吃东西前，会听食物发出的请求？”</p>

“如果它们能发出声音，而且我能听懂，我就会。”</p>

“哦……”阿德莱德沉吟一会儿，一弯眼，彻底收回手，托住自己下巴，饶有兴趣地，“什么请求？”</p>

“杀了村子周边的人。包括那三名法师，九名法师学徒。二十六名圣骑士，和所有佣兵。”艾尔莎无视阿德莱德陡然沉下去的脸色，自顾自续道，“相信对您来说，这些都只是举手之劳。”</p>

“小小年纪，杀性倒不小。”阿德莱德只面沉如水了一瞬，就恢复了啧啧称奇的表情。</p>

“如果不是太过麻烦，我还想请您杀了十三天前路过这里的子爵，和此地的领主大人呢。”艾尔莎若无其事。</p>

“噗！”</p>

阿德莱德喷笑出来，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衣角上的灰。</p>

就在艾尔莎以为他要拒绝时，头顶响起他颇有质感的嗓音：“太麻烦了。你自己来。”</p>

“……？”</p>

一股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艾尔莎脸上，随即像活物一般向她的口腔和鼻腔涌入。</p>

在溺水般的痛苦中，艾尔莎动弹不得，喉咙像被灼烧般焦渴。</p>

“从今以后，你就是血族第六代君主，艾尔莎·梵卓。”阿德莱德语调逐渐高昂，“去吧，去对你的仇人进行新生狩猎！然后，返回永夜领域。那里有你的子民，是你新的家人！”</p>

“艾尔莎·梵卓，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新任血族女王！是贵族中的贵族！”</p>

“往后，再没有人能夺走你的命！这就是我，阿德莱德·梵卓对你的恩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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