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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陆的夏热在慢慢聚集,而在广袤无垠的内海西处,一连串大小不同的岛屿依旧被盛夏所笼罩,它们组成了规模宏大的群岛,海岸诸王国称呼其为珠链群岛,在内海中,海岛散布极多,如此规模的仅有珠链群岛,岛民在群岛之间用铁索桥相连,复杂之处犹如乱麻。

午后燥热的风夹带渔港的腥臭席卷而来,撩动着粗麻编制的门帘,整个房间没有因为这阵风而增添一丝凉爽。一个男人正躺在床板上喘着粗气,他上身赤裸,腹部缠着厚厚的白色布带,已经被凝固发黑的血迹浸染,此时一道新的鲜红正在渐渐泛开。这或许是人间最后一个开黄金血孔的德拉库拉人,重伤终于战胜了他的体魄和精神,意志力的涣散导致他手臂和手背处的几个紧闭血孔微微张开,赤红的肌肉若隐若现,鲜血无力的从中流淌下来,顺着床板的木头纹理扩散。赛特斯·德拉库拉正守在男人的床边,他尚未成年,从童年开始他就在逃亡的路上,满世界奔走寻找休憩安全之所,而眼前这位便是一路走来护他周全互人,他们相依为命多年,这时候他却只能独自面临死亡的垂情。珠链群岛的大祭司收留了他们,为其提供衣食住所和治疗,但擅长医术的祭祀们面对深潮的腐刃也是回天乏术,男人已被放置多日,腐刃麻痹了他的伤口使其无法复原,任何药物都不起作用。

赛特斯能做的唯有静静的守护,他将绒布伸进接满淡水的木桶,水中浸泡着薄荷碾碎的枝叶,赛特斯为男人擦拭着身体,抹去他满脸的汗珠。男人的呼吸更加亢长,他张大口,胸腔猛烈的起伏,枯槁的低吼从喉咙发出,更像是一声声长叹,几天的折磨已经令他精疲力竭,正值壮年的他看起来已形同老朽。前天开始,他就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双眼除了看向赛特斯就是狠狠盯着屋顶,这时,他将颤抖的右手摸向床边,赛特斯温柔的将手抓了起来,紧紧握祝赛特斯抚摸着男人的手背,黄金血孔的圆润轮廓被鲜血沾染变得粘腻,血孔的中央三片可以旋转张合的金片敞开着,这曾是扎哈罗第人的至高荣耀。黄金血孔可以连通柔顺的金丝软管,在软管的另一头可以连通刀剑或是弓弩火器,大量的鲜血源源不断的通过软管从武器的间隙中流出,布满其锋利的刃口,只要在敌人的皮肤上造成伤害,哪怕是细如发丝的划伤,也会令敌人伤口炸裂,血液井喷。

扎哈罗第人的贵族之中大多拥有一种神秘血缘,德拉库拉便是其中脱颖而出的家族之一,在远古时期,海神与扎哈罗第人分享了血液,令这支小小的人类分支足以对抗沙漠的酷暑和疾病生存下来,在后来的数千年里,这类血液渐渐被发现具有其他的功能,这是一种潜力无限的能量,最简单粗暴的能力就是可以狂乱的吸引众生的鲜血,使得他们的血液猛烈的挣脱身体,从而使皮肤破裂,血液尽失而死。在男人左手的手掌心,一枚铜币大小的金色圆罩镶嵌其中,它四周被皮肤牢牢盖住,中间布满细孔,圆罩下是赤裸的肌肉和血管,每当黄金血孔开启,武器通过金丝软管消耗出血液后,星点的血液都将被这枚黄金打造的圆罩收回,即使再艰苦的恶战下来,德拉库拉人也不会因为用血过度而战力低下,泼洒而出的杀人血液都会腾空飞向他们的左手,从战场的任何角落归来。

赛特斯的抚摸让男人的神情变得稍许放松,他的喉咙发出粗哑低吼,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张合,幅度小到令人难以察觉。赛特斯深知他想说什么,那关乎德拉库拉的传承,也是他的弥愿,他希望有人继承嵌在他身体上的黄金机关与他那把装填冷火药的三眼火枪,当然还有一把刀身中空的沙漠弯刀。

“我的母亲曾留有遗言,我不能再开黄金血孔。”赛特斯的喉结还没发育完全,说话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稚嫩。他又惊觉自己的话太过无情,转而说道:“或许布拉尼斯特愿意,他一直视你为榜样,崇拜你。”

男人的眼神愣了一会,现在高烧难退,一个简短的问题都需要他竭力的思考,他的眩晕正同伤口腐烂一般严重。赛特斯等待了一会,只感觉握住的那只右手开始发力,赛特斯搀着它,轻轻托举着感受手掌运动的方向,直到赛特斯的胸口,男人的手便停了下来,蜷缩已久的手指奋力指向赛特斯的胸口。那是一朵殷红的花朵,以他自己的鲜血通过秘术保留色彩后纹上的,中间的花蕊是用雕刻着德拉库拉家徽的铜印沾上融化增稠的黄金烫制而成,与皮肤牢固的粘连,花蕊外开满一圈鲜红花瓣,由十二片半圆的短瓣和十二片狭长的尖瓣叠合而成,花瓣的经脉与渐变的色彩被纹绘的栩栩如生。

在男人胸口的同样位置,也有一片同样的纹身,但他缺失了四片尖瓣,这意味着他父亲的血液曾被稀释,或许他的祖辈有人并非德拉库拉血统。这枚纹身在德拉库拉的族群中,代表着等级的绝对划分,虽然族群内部坚不可摧,少有矛盾,但在进行事务与战争时,血统对话语权的影响就至关重要,另外,血统对族群之间或是面对其他家族的战斗也有天差地别的影响,血统越纯正的贵族越能轻松杀死其他人,而低血统的人只能依仗传统的武斗手段。

赛特斯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握紧男人摇摇欲坠的手指说道:”布拉尼斯特双瓣不全,你在担心由他继承你的遗物会被杀死。“他轻轻颠了颠男人的手掌,好让他开始涣散的眼神再次聚到一起。”我们会用烈酒煮它们,会把那把火枪拆解,清理干净,伊戈尔叔叔,放心去见我的母亲吧。”

伊戈尔点着头,他将眼神从赛特斯身上转开,重新看向屋顶,没人知道在他的最后时光里,那片白色泥灰铸起的墙面为他展现了什么样的场景,他的淡灰色瞳孔渐渐扩大放松,叹出一口舒长的气,随后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赛特斯感到一股下坠感,他松开双手,那只消瘦的手臂便垂到了床板上。一枚相连的心脏失去了色彩,疼痛在赛特斯的胸膛中猛烈冲撞,另一枚心脏正慌忙乱跳着越走越近,脚步声急促传来,却又停在了门口。

布拉尼斯特掀开门帘,淡蓝色的瞳孔看向屋内,床上之人已让他感受不到活人气息,他轻轻的将手中那碗草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像是不愿打扰一位熟睡的人。而后他不可置信的凑近,眼泪却证实他内心所想,流了下来。不需赛特斯解释他也明白伊戈尔生命已尽,他走到床板近前,猛的扑向伊戈尔在他的身上痛哭起来,他的栋梁,他的老师,他在生命这场洪流中拼命也要抓住的坚固铁索,此刻已离他而去。赛特斯更像一个好学生,他学会伊戈尔的冷静沉稳,在面对大清洗之后的悲惨时他未见过伊戈尔落下一滴眼泪,如今,赛特斯以此慰藉他。

岛民为德拉库拉们准备的安身之所临近大祭司的帐篷旁边,正埋头研究学术的祭祀们闻讯而来,她们身披白袍围在门口,没有人情愿上前掀开门帘,她们中大多都怜惜德拉库拉的孤儿,即是如此,她们才只想静静的陪在门口。直到一阵清脆的骨铃声传来,祭祀们才有所动作,她们纷纷站向两旁在门洞前留下空挡。大祭司撑着雪白的木杖走来,木杖顶上缠满彩色的布带,布带的下端都绑着各种中空的鱼骨,她身穿一席雪白长裙,珍珠点缀着肩头,胸膛以下挂着各种小巧的贝壳,随着步伐左右晃动,与木杖的鱼骨声声相应。一个与白裙风格迥异的牛角冠顶扣在她的头上,压住她一席纯白无瑕的长发,四只绑紧的牛角高竖,张扬着伸出超过了她的双肩,白色鸟羽黏附在角冠之上,神圣与威严并存。她努力的挺直脖子,使下颚与地面保持平行,她年岁尚小,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白牛大祭司,这顶古老神器对她而言太过沉重了些。汗水划过她紧俏的面颊,淌向她因用力而紧绷的细脖,红色的彩泥涂抹在她的眼周,汗水凝聚不散流向眼角,她克制住扑闪的眼帘,任由灼辣入侵双眼,她茫然的纯白瞳孔中迸射出坚韧神情。她从那群德高望重的老人中走过,在门帘前驻足了片刻,便踏了进去,粗麻编制的门帘向两边退去,为她敞开。

“占卜告诉我一只窥魔正在群岛上,往南去了。”雅米卡·卡拉桑德轻声说道,却对床板上死去的伊戈尔视若无物。布拉尼斯特依旧痛哭流涕,脸深埋在伊戈尔的胸口,只有赛特斯转头看向她,以此当做回应。从旁人看来,雅米卡的眼睛与天生瞎盲的人并无区别,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感情,像是与雕塑对视。

“伊戈尔可以安葬于此,我们会为他守护祷告,你们也可以随时回来祭奠。但这几天请你们务必离开,几只深潮已经在海岸附近跃跃欲试,等到他们集结更多,我的族人将难逃一场灾难。”白牛祭祀郑重的说道,以她的年纪恐怕难以理解责任的深重含义,她的胸脯才刚刚发育,但她正努力学习用语气表达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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