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迈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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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魂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当年的她有着不错的实力,但也葬身在与顾家的战斗之中。如她所说，她只是一缕怨念成型的残魂，能让顾家被血脉反噬,还是因为顾家人与这一地的尸体血脉相连，是天羽族对顾家的恨与诅咒。

她是一个人,但她也不止是一个人。她聚集了这整片坟场的怨念，将她们的苦与恨吸收到自己的身上,一步步成长着。

就像那同为怨灵的小女孩说的,她只是残魂本身,代表所有横死的天羽族的恨意，并不代表生前的身份。她甚至拥有远超寻常天羽拥有的记忆量。

在她的记忆……或者说她所知的历史中,最初的天羽族与顾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天羽族盘踞一方，自给自足,而顾家只是盘踞一方的小家族。若说巧合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们的驻地位于天羽族栖息地的附近。

后来，因为活动的区域重叠的部分越来越多，顾家免不了因为争夺地盘和资源与天羽族发生冲突,甚至发展到后来,双方一度十分仇视彼此。

乾天界之中，威胁己方生存的，竞争天材地宝以及各种资源的,皆是敌人。

天羽族背生双翅，孩童时期便可翱翔于空中,但是修士们手头往往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甚至不断研究他们的弱点与软肋，两边剑拔弩张,但都知道真的打一场决战的话，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因此维持在大战不打小战不断的状态。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令双方都觉得惊讶的事情，一名顾家的男子，与天羽族的女子相恋。他们逃避了家族仇恨，隐居一方。等到被找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育有几子，两边震惊地发现，那对爱侣的小孩，并不是混血，也是纯血人类与纯血天羽族。

用他们当时的说法来说，就是“没有对方身上的臭味”。

爱侣被分别抓回去，几个孩子也被两边各抓一部分，回去使劲“净化”他们身上不纯洁的部分。甚至可以说到后来已经不是研究了，是在发泄对他们的厌恶和恨意。

最终，不管是顾家手中的孩子，还是天羽族手中的孩子，都没能活下来。而两边都用无数种手段证实，这些孩子不是混血。

乾天界是存在混血的。修士与妖修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会携带两边的血统，成为两不靠。除非血统的优势特别强，或者属于有自行进化能力的妖兽，不然，混血孩子不论是修炼人类的功法，还是走妖修的修炼法子，都会遇到障碍。

这样的孩子，在族群和睦的时候最多成为一个两不靠，但是在双边关系紧张的情况下，那就是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肮脏血统了。

可是不管两边怎么尝试，表现为人类的小孩就是人类，表现为天羽族的小孩就是天羽族。

听闻孩子全部死亡，他们的父母也纷纷自尽。彼此仇视之下绽开的恋之花，在环境的摧残下枯萎了。

这件事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顾家与天羽族的关系。加上当时两边都暂时摆脱了原始积累阶段，不必为了一些小资源抢破头。在尝试和谈之后，顾家与天羽族的关系，缓和了下来。领地上的有商有量甚至共同抵御外敌，也让他们一定程度上成为同盟。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顾家和天羽族开始走向了合作。不过对于年轻人的接触，他们还是十分谨慎的。

在关系进入不尴不尬阶段的时候，又有顾家的男子与天羽族的女孩相恋。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那名男子是顾家的边缘人，实力与人脉都不出众。他偶然救下了一名受伤的天羽族女子，细心照顾后，女子感动，不顾族内长辈的劝阻，想与男子结合。

天羽族拗不过女子的哀求，顾家这边觉得那男子反正是个边缘人。因为曾经出过类似的“惨案”，两边都不愿意重蹈覆辙，于是允许他们离群索居。

然后两人如愿成婚，离群索居。因为害怕混血的蛋会成为死胎，女子不惜耗损妖丹去滋养那些孩子。最终孩子出生后，女子的妖丹也基本废了。

而后，这些孩子，不管是人类还是天羽族，都资质强大天赋过人。他们成长起来后，迅速掌握了顾家的权柄，成为话事人。赋予父母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四处征伐，开拓领地，占领了一座城之后，为了纪念因哺育他们而早衰的母亲，将其改名为天羽城。

这让天羽族和顾家都看到了些许希望。严格来说是顾家，因为天羽族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损耗妖丹去养育后代。

这一代通婚的成功以及超高的回报率，让许多顾家人蠢蠢欲动。他们修改传说，不让外人知道天羽族的秘辛。并极力推动两边的通婚，甚至不惜主动献出许多资源来求娶天羽族女子。因为顾家摆出来的低姿态，天羽族中有不少心动之人，但毕竟涉及妖丹和切身利益，天羽族同意通婚之人寥寥无几。他们更喜欢与同族成婚。

当顾家发现他们的“诚恳”与低姿态求娶只能换来对面的趾高气昂得寸进尺，甚至还不能如愿的时候，两边的关系又冷了下来。

在关系冷淡之前，一批天羽族因为顾家的种种承诺，选择通婚，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必定生得出资质过人的孩子，但是生产的数量终究是比人类彼此通婚的数量多。当顾家拥有了足够的人口，不断扩张领地变得越来越强盛之后，他们开始了有些新想法。

天羽族内部很清楚顾家的态度是盯上了天羽族的肚子，因此他们大多抱以防备谨慎的态度，并且要求诸多保障。即便这样，也是族内求偶不利的女子，才会考虑顾家那边。

而后，强盛起来的顾家，因为不满天羽族越来越多的要求，爆发了大战。在此期间，一批天羽族女子被俘虏，成为顾家的战利品，被分配到家族子弟手上。她们抵死不从，并不断反抗。为此，顾家每俘虏一批天羽族，都会剪去她们的翅膀，削弱她们的战斗力。

原本天羽族和顾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基础是双方是竞争者，当天羽族女子在顾家眼中也成了有利可图的“宝物”后。一切都变了。

天羽族毕竟属于妖兽，他们以飞行能力见长，擅长近身战斗，正面对战并不弱。但是顾家身为人类，有百般中花招。水源下毒，灵器法宝一招呼，即便是修为不高的弟子也能和天羽族对峙。甚至顾家还设计让天羽族陷入好几次危机，大大折损了天羽族的战力。

双方的大战持续了许久，顾家俘虏的那批女子被硬逼着产卵，生下了孩子。而后，他们将卵中的天羽族女孩转移到丹谷，秘密培养起来。

新生的天羽族，不知仇恨，本能地相信身周的一切，她们在顾家的引导下，心甘情愿消耗了自己的妖丹，为顾家产下资质优秀的孩子——她们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

战场的风向开始转变，战斗到最后的天羽族死在了顾家的毒气之下。因为抱着仇恨而死，他们的尸骨带着极重的怨气。为了防止天羽族怨念的反扑，顾家的先祖设计了阴阳平衡阵，利用被饲养的天羽族的生气，压制住死者的怨气，为天羽族准备了一片专门的坟场。

天羽族，实际上名义上已经被灭族了。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被顾家有意转移并且洗脑出来的走地鸡。她们不仅不会飞，甚至还以小翅膀为荣！

当残魂注意到有天羽族后代闯了进来，并且甚至还保佑飞翔能力的时候，她内心的复杂是难以言喻的。

哪怕逃出去一只也好。逃离顾家的封锁，逃离那些可笑的谎言！

顾家设置的阴阳阵法将阴气聚集在了丹谷的阴处，只要那些天羽族后代还生活在阳处，不管数量有多少，她都会处处受限，无法脱离坟场的范围。不过，即便没有那虹雁带着族人逃跑，导致阴阳失衡聚集在一处，她也差不多吸收到足够的怨念，从而突破枷锁了。

不过这个时间被提前了，她也是没意见的。

成功报复顾家，将那些欺骗，压榨天羽族的恶徒全数处理后，正如那孟枫提醒的那样，她要考虑天羽族接下来的发展。

按照原本的想法，她必须留在坟场，保护这些天羽族的尸骨。即便已经死去，也不能任由她们曝尸荒野，但是显而易见，坟场这种地方，残留着大量的天羽族的恨意情绪，不适合这些小孩生活。

在虹雁的推荐下，残魂知道了木风域，知道那身上有着亲和气息的男人，竟然经营着这样的生意。

她并不缺钱，在顾家出事后，有大批修士急匆匆地赶来坟场，不管是为了毁尸灭迹还是来寻宝的，一旦进入范围内，已经苏醒的她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一一绞杀。他们落下了的财产，自然也被自己接收。

所以，她有钱让这木风域收留那批孩子。

当孟枫从残魂那儿知道这完整的过去后，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乾天界里，利益让人疯狂。

在知道那些天羽族被禁锢的命运后，孟枫更希望她们出去走走，感受一下真正的乾天界是如何地宽广，而不是留在木风域里当个全天候的员工。不过他们的老祖宗残魂给得起钱，想将她们寄养在这里，孟枫也没什么意见。横竖他不会拒绝上门的生意。

如他所想，残魂也不希望剩下的天羽族还固守一方，但是她想的角度要更加全面——因为之前被困守一方，现在的天羽族早已不复当年的战斗力，重新培养短时间内也出不了效果，在顾家内乱之后，她将记忆留在坟场入口，给了外人征讨顾家的借口，也让天羽族的地位隐隐有些令人担忧。

谁也不能保证，在听说了天羽族的能力之后，有没有人会想学习顾家，将那些惨事再复制一遍。这一点即便她强调了诅咒，也无济于事。

所以她想到了孟枫。

“我只是希望她们能有个正常的安居地。”残魂借着虹雁的身体道，“我无法触碰那些怨气的来源，在和这个小姑娘商量好后，我们会留在坟场，安葬那些尸体。”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孟枫道，“只要钱到位，木风域就是你们的专属伙伴。”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个忙。”残魂忧虑地道，“她们离开了坟场的话，我便顾不上其他的天羽族子民了。”

“你是打算让我怎么帮？”孟枫尝试端起商人的腔调，“钱到位都给办。”

江月恒在旁边看着，莫名觉得孟枫这句“钱到位都给办”纯粹就是说着好玩的。说不定是刚想出来的，觉得很不错的台词，所以每句话都带一遍。然而他也不是真的贪图那点灵石，所以看起来一点市侩气都没有，反而还有点……傻气。

就像是学着大人说话的小孩那般，让人忍俊不禁。

“教教她们如何在乾天界正常地生活。”残魂一脸痛心疾首，“我听虹雁说，她们习惯了顾家送饭，从小到大就没学过觅食！不仅如此，所有正常的，该有的常识，他们一概没教！”

“这太难了，木风域不包这个。”孟枫连忙道。“何况，木风域在我的安排下，除了特定的区域外，妖兽之间是不能互相攻击的。你确定要把被安逸养大的她们，放到另一个安全区域？这更容易让她们丧失警觉的心。”

“那么，让她们生活在可以战斗的区域……”

“木风域内不会有妖兽死亡，想要复活要被吸收十分之一的灵气。”孟枫道，“你这样确定不会激起她们的逆反心理，怀念当初的生活？”

“这……唉。”残魂摇摇头，显然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孟枫看着她确实是在苦恼的样子，也明白她身为残魂，思路本来就是受到局限的，便道，“要不，听听我的建议？”

“您请说。”

“你大可以让她们住在坟场。”孟枫道，“仇恨教育是必须的，现在除了虹雁，那些小孩不懂事，那些已经剪去羽毛的大人，也都是半推半就逃的。对于她们来说，逃离丹谷不过是被虹雁给鼓舞了，加上顾家太过可怕所以临时做出的选择。你如果真的想让她们从骨子里立起来，就要从一开始明白，她们背负的，是天羽族滔天的仇恨。”

“……”

“坟场越是恶心恐怖，越能让她们恐惧。你要告诉她们，如果当初她们不反抗，傻傻地被顾家欺骗，到最后就会成为尸体的其中一员。不过阴气太重的区域待久了确实会影响身体，到那时她们可以来木风域，调理身体里的灵气，或者寻找对手切磋实战，获取变强的机会。”

“……”

残魂被孟枫完全给说服了。原本她一心安排这些不适应坟场的后人远离这怨气极深之地，现在想来，又是有些欠考虑了。如果她们不知道天羽族的沉重仇恨，那么即便身体是自由的，心也还在被禁锢之中。

残魂长舒一口气，“听君一席话，简直令我茅塞顿开。我自怨念而生，原先并没有想到要顾及这些孩子的命运。而现在，您也给了我更好的指点，让我知道要怎么做。”

“只是一些经验罢了。”孟枫道，“目前天羽族的状况是，矫枉必须过正。既然天羽族历史上并不是没有战斗力的，你便要思考如何让这些人重新拿起武器，捍卫家园。不然哪怕离开丹谷，她们也只是无害的筹码。在乾天界，无害是很致命的。”

孟枫站起身，道，“说起来，原始积累也是很重要的。顾家现在倒了，到最后谁分得最大的一块蛋糕，你便去要求分割一块收益。天羽族目前没有掌权的能力，你可以要一批天材地宝留在丹谷，作为积累。”

孟枫做出了一长串指导，包括不能局限于坟场。等仇恨教育到位了，就可以让她们收回丹谷，作为族内的大本营。其他还有各种细节与安排，让残魂直呼精妙。

江月恒也是越看越疑惑——孟枫绝对没有领导一个势力的经验，但为何类似的经验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在那个世界，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不仅能掌握那么多坑钱挖钱的奸商不传之秘，还能知道这些各大世家势力内部的“帝王学”“管理学”？

江月恒有系统学习过类似的知识，所以对孟枫信手拈来这些安排与处置的办法，显得十分惊讶。

孟枫只是不杀人，但他掌握的能杀人不见血的知识未免也太多太丰富了。

江月恒并不知道，孟枫来自于一个把屠龙术写在义务教育课本上的国家。历史课本更是被戏称造反指南，在此基础上，孟枫还是一名网文作者，需要主动吸收和归纳网络上的碎片知识，自然是什么都沾了个皮毛。

他写的文里也不乏主角白手起家发展势力的，所以大致的发展套路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虽然孟枫只是纸上谈兵。但残魂身为妖兽一缕残魂，显然没学过如此“高深”的知识。越听越呆，到最后差点给孟枫跪下了——孟枫的提点，正是她如今最需要的！

她并不是要让天羽族称王称霸，她只是想让剩下的这些天羽族的后代，重新拾起她们丢下的武器，正常地在乾天界生活。

为了以防万一，残魂还是从孟枫这里买了一打会员卡，随后离开。孟枫看着她佩服的神色，如果背后有尾巴的话肯定马上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