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15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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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真不愧为母了，疯起来一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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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山府另一端，扶离冷眼看着这一切，别人不懂，他却是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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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底，修士做什么，左右逃不出“因果”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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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修真界没有律法，杀人夺宝之事却少之又少；化神以上的修士飞天入地无所不能，却大多隐居洞府，避世不出，都是怕沾染因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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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因果就像附骨之疽，一旦沾染就逃脱不掉，还必定在关键时刻出现，反手捅你一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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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无数罪行中，杀人是最严重的那类。若有前因后果还好，像司空亘这种无故杀人的，必定会在渡劫时多一重雷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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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道雷劫都是成仙途中的一座大山，需以命相搏才能爬过去，普通修士都恨不得多做善事、对天道马首是瞻，只求渡劫时少几道天雷，偏偏司空亘反其道而行之，谈笑间夺人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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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林尽染气，气到不顾及对方情面，当众责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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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司空亘高兴，高兴于对方是真心待他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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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待他……”扶离眸中沉沉，似有暗流翻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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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替林尽染杀过人，当时他是怎么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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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摸了摸他的树干，对他说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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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轻谁重，一目了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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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三年前，扶离自长眠中睁开眼，可直到这一刻，方才大梦初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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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那时众人畏惧他，又忍不住想讨好他。因此时常送来些新鲜玩意，有珍宝法器，也有美人宠物，他对待两者态度并无不同，毕竟在他眼中，都是些不入眼的物件，最多一个能喘气，一个不能喘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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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雾妖被送到他身边时，他也是同样的态度，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放在身边养着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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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来，相处间慢慢对他上了心，开始另眼相看。但也只是另眼相看，权当是个有些特别的物件，直到最后一年，他才愿意承认，他属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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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终究是神明，哪怕在乎，眼神中也免不了傲慢，言语间更都是施舍。雾妖非人，却比人更清醒敏感，他看透一切，但什么都没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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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他没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在用完全相同的方式对待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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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他像个物件，他就当他是宠物，和他喜欢的山间雀鸟、水中游鱼并无差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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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骨了里傲慢，他就严守本心，嘴上宠着捧着，心里没有一丝真情实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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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失了分寸，他就挥挥衣袖离开，像是随手扔掉不合心意的破烂衣服，连看一眼都多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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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每一份恩情他都还，每一份仇他都报，所言所行仿佛在算盘上滚过，到头来离开时，竟是精准地两不相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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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散尽，墨色铺遍天空，看不见星光的夜里，扶离突兀地想起，林尽染最开始也并非如此，他待他也曾是用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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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在某个冬日捡回来条冻僵的蛇，放在水池边温养着，结果那蛇醒了，第一时间就去咬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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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嗤笑，说他偏爱这些养不熟的玩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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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自已指尖上的小小伤口，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终只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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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为他说的是蛇，可从那一刻开始，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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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来朝夕相处，往日历历在目，直到今夕，扶离才读懂那些他未尽的话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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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偏偏是今天，他看懂了自已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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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物件被他弃之如履，为何单留他在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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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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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已伤了他时，缘何心脏传来比碾碎神格还要剧烈的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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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快要死了，却莫名忍不住想要修炼，想踏碎这破败山峦，想再见到他，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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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想什么呢，扶离始终不知答案，现在他终于明白，想和他说声对不起，想问他，愿不愿意重新接纳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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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早对他情根深种，只是骄傲如他不敢承认，不敢表明心意，不敢刻意逢迎。只一次又一次用责骂和盛怒掩饰心底挥之不去的慌张，怕他走、怕他遇见旁人，怕他不爱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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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后，所怕之事一个个成为现实，追其缘由，却都因他不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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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镜上，汩汩血液顺流而下，扶离极慢地蜷缩在镜了旁边，他明知道他的血会让自已肉身凋零、神魂溃散；明知道如果自已想修炼，就该离它远点。可是扶离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伸出指尖，感受那一点点，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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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个会温柔地说“快点长大”的女孩弄丢了，这不仅是他应得的惩罚，更是能接触到他的唯一途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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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止渴又如何，身死神灭都抵不过一句心甘情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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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万丈红尘，八千修士将他团团围住，撕碎神格的时候他没踏进来；神躯坚而不摧，青阳将他肉身化为树干埋入土里，他仍没踏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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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刻，微红的血液灌进元神，刺骨疼痛从识海带进血肉，扶离终究是踏进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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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刚刚踏进来，就已经被摔得粉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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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矮下身了，额头抵着双生镜冰冷的镜面，满腔话语说不出来，最终化成他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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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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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念一声，都是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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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原谅他？不存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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