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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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p>

凤岐挣动着，然而却无法改变这个奇异的姿势。陆长卿是拼了最后的力气忍住坠地的剧痛举起他，就仿佛是临死之前的人最后的信念，即使死去也无法改变。</p>

泪水从凤岐的眼中淌出，纷纷洒落在陆长卿的脸上。</p>

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人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摔得骨头碎裂，鲜血横流，这种冲击感几乎将凤岐逼疯。</p>

“陆长卿……你这是为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呀……”</p>

凤岐的面容已经扭曲，涕泪四流，整个人已是完全失态。</p>

陆长卿凝望着他，淡淡地想，原来这个男人的脸也可以扭曲得这么丑陋啊，原来他也有这么难堪失态的时候啊。自己仿佛又离真实的他更近了一步。</p>

他张开嘴笑了笑：“我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明明该恨你杀你，可是却拼死救你……好奇怪……”</p>

“好想剖出自己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p>

“爱一个仇人已经很可悲了，而更可悲的是……呵……你根本不爱我……”</p>

“那一天你为了救我，出现在那片向日葵中，我以为你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爱的……你知道我那时有多欢喜……我以为……凤岐是为了我……”</p>

一滴淡红色的泪从陆长卿的眼角滑下。</p>

“……直到你今天对我说……要和我隐居……我才知道……你对我，心里真的，一点点爱都没有……”他似已悲哀至极，张大了嘴无声地呜咽，整个身子微微震动。</p>

“只要你有一丁点爱……你都不会将我对你的感情当做政治筹码……你都不会……这么玩弄它……”</p>

凤岐脸色惨白如纸，一句话都说不出。</p>

“……凤岐大人……”陆长卿忽然从喉中发出哽咽，更多的泪水从他眼角流出，越来越红，变成了血。他的鼻中、口中也流出一道道鲜血。</p>

他如儿时一般称呼着凤岐，那声音悲戚至极，“凤岐大人……我……我竟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原来我……是这么喜欢你……”</p>

鼻中的鲜血流入他的口中，又和口中的血一起涌出，“……恨你让我很痛苦……因为……只要看到你，我就会觉得很幸福……只要知道你活着……我就……欣喜若狂……”</p>

“……我就要死了……我……怕列祖列宗恨我，怕哥哥不原谅我……”他两只眼睛几乎已经失去焦距，茫然地不断搜索着凤岐，仿佛想最后再好好看他一眼，“……但我今天……并不后悔……”</p>

“……我很高兴……恶梦并没有变成现实……”</p>

“我对不起……对不起……”</p>

“凤岐大人……凤岐大人……凤岐大人……”</p>

陆长卿的手猛然一软，凤岐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坠地时陆长卿手臂的骨头便已断折成了数段，此刻没了意识支撑，便彻底错位断开。</p>

陆长卿满脸满身的血，还冒着温热的气息。</p>

凤岐整个人呆若木鸡，胸口与陆长卿相贴，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p>

那是阿蛮的心跳，阿蛮把心都剖出来给自己看了……上面千疮百孔，都是自己践踏出的伤口。</p>

凤岐伏在陆长卿身上，因每一次心跳的剧痛，而浑身抽搐。</p>

他的心仿佛被陆长卿用巨斧狠狠凿开，生硬地将自己跻身进他的心底。</p>

凤岐对着陆长卿满是鲜血的脸，恨声嘶吼道：“滚出去！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我不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说这些！”</p>

“陆长卿！我不爱你！”他披头散发，绝眦露齿，野兽般吼叫。</p>

嘶吼仿佛卸去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撑不起身，趴在陆长卿身上，浑身颤抖，继而失声痛哭。</p>

那哭声起初尖厉，后来渐渐变弱，低声抽泣。</p>

“你居然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凤岐泪亦流干，用额头和肩膀顶着地面，支撑起身。</p>

他跪在陆长卿身前，月光盈满他凌乱的长发，映照着他脸上干涸的泪痕。</p>

“……如果你活过来，我就爱上你。”</p>

“陆长卿，你听到没有！”</p>

凤岐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取出金丹，喂进陆长卿口中。</p>

金丹在陆长卿口中融化，从他嘴角流出一道水痕。凤岐慌忙用手指接住，又涂抹在陆长卿的舌头上。</p>

“阿蛮，醒过来。阿蛮，醒过来。”</p>

凤岐骑跪在陆长卿身上，弯下腰，亲吻着他的双唇，面颊，亲吻着他的脖颈，胸膛。他的唇上沾满了陆长卿的血，映衬着煞白的脸色，显得妖艳无比。</p>

凤岐心中有种感觉，从今晚起，他的一生都将与这个叫陆长卿的人纠缠不休。</p>

天幕四垂，旷野昏黑，凤岐背着陆长卿，四肢着地缓慢爬行。他的手腕时常突然一软，整个人趴倒在地，又慌忙一点点爬起，再竭力爬行。</p>

月光之下，几朵零星的淡紫色小花出现在眼前。</p>

此处也有紫菀，凤岐打量这些花朵，想起白天时陆长卿在悬崖枯木边拈花伫立的模样，心中剧痛，呛出一口血来。他生怕自己一旦咳血便止不住，不顾呕吐感，用力咽着喉中的甜腥。</p>

他借着月色望见了不远处的山洞，几乎在地上匍匐着背负陆长卿爬了进去。</p>

山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即使如此也比露宿荒野被野兽叼去来得好。凤岐用袖子擦拭嘴角的鲜血，伸手摸了摸陆长卿双手，触感冰凉。</p>

陆长卿的佩剑断在了崖壁上，凤岐四下摸索，摸到了一块石头，便用尖锐的那面用力划开手腕。</p>

黑暗中感觉到手腕有液体淌下，他连忙将手腕覆在陆长卿的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