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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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请了出去。</p>

房门一关，屋子里暗了下来。</p>

段若湛面色平静，只眼中透出一点好奇的光：“小师弟，你为何说这屋中藏的有人？”</p>

“嘘！”</p>

程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勿要多说。</p>

她悄声走到床边，猛的掀开被子，露出里边的床板，中间有一道缝隙。</p>

段若湛想到了什么，紧走两步上前。</p>

这种高脚大床，有时会在床板下做一个储物空间，难道这里藏的有人吗？</p>

这时，程诺已打开床板，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俯身在里面，脊背微微颤抖。</p>

段若湛猝不及防，谅他一向冷静自持，可到底是小孩心性，一脸惊惧，但很快又镇定下来。</p>

“你是何人？快出来吧！”程诺倒是丝毫无惧，童音清脆又故作深沉。</p>

那女人听见只是小女孩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她嘴唇干裂，面色苍白，看起来着实吓人。</p>

这下程诺也受不住，连后退两步，可嘴里兀自虚张声势：“你……为何在这里装神弄鬼？这家主子可就在外头，我喊他们进来，定要你好看。”</p>

“不要啊，小师傅，若让大夫人知道，我就没命了。”</p>

那女人边说边爬了出来，眼看她要朝他们过来，程诺心头一紧，忙躲到段若湛身后。</p>

段若湛比程诺年长两岁，又少年老成，见师弟害怕，自己只得强自冷静下来，沉声问：“你藏在这屋中做什么？”</p>

那女人“扑通”跪下，她说自己是那个死掉小妾的贴身丫鬟，自从跟着小姐进了这户人家，就挨了许多苦头。</p>

她亲眼目睹小姐被大夫人的人害死，而自己也被他们找了由头赶了出来。</p>

后来，她偷偷潜了回来，白天就躲在床的夹层中，晚上出来，她就是要让大夫人惶恐难安，要为自家小姐报仇！</p>

程诺听闻，心道这大夫人的心肠端的歹毒，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必请他们来做这场法事？</p>

她要这丫鬟配合他们演一出戏，好好整治一下大夫人，让她深信是小妾的亡灵作祟。</p>

但段若湛却极力阻止，他说：“我们不能拿鬼神论吓唬世人，恶人自有法理惩治。“</p>

程诺在心中暗道，这世上太多恶人活的好好的，就是因为法理惩戒不到，若湛他未免太天真了。</p>

果然，段若湛走了出去，当着众人面，目光如炬盯着大夫人说：“法事举行之前，务必要说出亡者死因。”</p>

素来心狠的大夫人，在心中嘀咕法师在那贱人屋中是否发现了什么，心虚和害怕让她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她就坚决地说：她是病死的！</p>

让她当众说出罪行，怎么可能？！</p>

这时，那小妾的屋门无声打开。</p>

一番打扮的丫鬟走了出来，程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p>

在场的人纷纷受到惊吓，逃似的跑开，大夫人大骇，双目圆睁，瘫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瑛妹妹……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你放过我吧。”</p>

这之后，大夫人入狱，但据说很快又托人赎了出来，只是因那一吓，魔怔一般，疯疯癫癫。</p>

恶人有了报应，程诺心情大好。</p>

但若湛对她却冷淡了些，一连数日，不论她如何示好，他总是淡淡的，一个人闷在屋里。</p>

程诺摆好的棋盘引诱他，都无济于事。</p>

程诺也动了气，拦下他大声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那小妾枉死？任坏人逍遥法外么？”</p>

段若湛叹了口气，浅灰色的眼睛一眨一眨，低声说：“我不是怪你，这些天，我都在想，正道走不通，可否走旁门左道？目的重要，还是方法重要？”</p>

说完他垂下眼，为这人世间常态却又难解之事困惑不已。</p>

程诺怔住了，她不知此事竟给他带来如此之大的触动！</p>

若她是第一天认识段若湛，她定会嘲笑他的迂腐及古板，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深深明白他的所思、所想！</p>

他的发自灵魂的正直良善，让他困惑：</p>

做个好人，若是被人欺负，被人伤害，又无法伸冤，是否应该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去惩罚那人？</p>

若是不做，我的冤屈岂不是白白受过？在不愤不甘中自我折磨？</p>

若是做了，那我岂不是和那些恶人一般无异？</p>

程诺没有这些心理挣扎，她小小年纪便经历重大变故，张爷爷的处世法则深入她心，坏人若不受到惩罚，简直天理难容！</p>

但她却为他眼中的困惑而难过，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她后悔，若是能让他过去心中这一关，她情愿没做过那件事。</p>

“若湛，你可知我是如何猜到那小妾床下藏的有人？你记不记得，那大夫人说门锁着时，房间也有变动，说明屋内肯定藏的有人，而只有那张床才有可能是藏身之处。”</p>

“最重要的是，八岁那年，我被坏人抓走，在我出逃时曾藏在张爷爷的大箱子中，那箱子有夹层，所以我才疑心床里边也有夹层。若湛，就是那次，我杀了人，要抓我走的人在打开箱子隔板时，我用刀刺死了他！他也是受命于人，还替求过情，那个大哥哥他对我极好，可我却杀了他。”</p>

“我拿刀刺他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我想回家！我不要落入坏人手中！……我爹曾经教训我要为人正直，行好事，走正道，可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得已。”</p>

程诺说完，灵动的眸子浮上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伤感。</p>

这是段若湛头一回听她讲自己的身世，着实让他心中震动，他拍拍这个投缘的小师弟的肩膀，温和又郑重地说：“程师弟，总有一天，我送你回家。”</p>

想要千里迢迢从关外回到中原，简直是痴人说梦，可程诺还是为了他眼中的诚挚而感动，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人世间若是有极好极好的人，那便是他了。</p>

“若湛！”</p>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程诺扭头看，就看到一个圆脸玉面的少年，他穿着青灰色绸缎对襟长衫，眉眼生动，笑吟吟看着两人。</p>

“若湛，这就是你之前救下的小男孩么？”</p>

他问若湛，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程诺。</p>

也不等若湛回答，就笑着对程诺说：“几次来都没遇到你，这次终于见到了，若湛说你会变戏法儿，还会睁着眼睛睡觉，连天上都鸟都能设陷阱捉到，在这里做个小喇嘛多无趣，不如跟我走，做我的跟班，不知比天天对着若湛这个书呆子强多少！”</p>

他语气欢快，饶有兴趣地看着程诺。</p>

“我为何要做你的跟班？我自由自在，不知有多好。”程诺双手来回扔着两个橘子，像是杂耍一般，越来越快。</p>

少年苦恼地挠挠头，程诺跟着他，除了做跟班，他真不知可以让他做什么。</p>

在他心中，多少平民百姓想到他跟前做事，故他并不觉有何不妥，被他这样一说，好像自己确实有些轻慢，这才认真看向程诺。</p>

他只当他是街头一介流浪小儿，未曾想，本人却是如此秀气脱俗，细眉雪肤，明眸皓齿，比一般女孩子还好看，气质上乘，当下深觉自己小觑了他。</p>

这少年叫曾齐，家族世代经商，家境殷实，他个性单纯爽朗，经常来寺中找若湛玩。</p>

虽然他总嫌若湛迂腐无趣，可若湛自有他的好处，每次烦闷无处去时，过来和他说说话，便说不出的舒心平静。</p>

这下天音寺中多了古灵精怪的程诺，他跑的更是勤快。</p>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已是五年时光。</p>

段若湛是一个性子清淡之人，16岁的少年已身形挺拔，面容轮廓立体，浓长的眉毛，纯净的眼眸温和干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