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蘑菇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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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朝凤带着母蛊化成了灰烬, 宁青青身上的子蛊却并未解去。</p>

如他临死前所说，中了魔蛊的受害者，很快便能与他在泉下相见。</p>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p>

“还有一事, ”探查线索的刑官想起‘事无巨细’四个字，垂首禀道, “前些日子, 青城山有闹鬼的传闻，三名弟子声称看到死去的黄小泉出现在树林里，消失和出现都十分忽然。”</p>

听到这个名字，宁青青恍惚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开口：“小狗？”</p>

上一回迷迷糊糊想起一群人气急败坏地骂自己“竹叶青”, 带头的人就叫黄小狗。</p>

黄小泉，黄小犬，黄小狗。煌云三狗的爱称便是这么来的。</p>

黄小泉死得很惨，他与母亲都死在煌云宗宗主的剑下，身上不少地方都被生生斩成了肉絮。</p>

若真是闹鬼，怎么闹到青城山去了？</p>

谢无妄眉目不动，淡声道：“装神弄鬼。”</p>

众人立刻想起了在音朝凤的住处找到的那套煌云宗的弟子服饰。</p>

音朝凤扮鬼？</p>

这个人到底把多少秘密带下了黄泉？</p>

沉默片刻之后，药王谷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缓声开口：“世间之物相生相克, 毒蛇的巢穴附近, 往往会生长着能够克其毒性的药草。老朽年轻时, 曾听过一个传闻——魔渊之下，大道孕育一物，名叫魔灵胎, 此物能够消解一切魔毒。”</p>

魔渊？</p>

上古时期世间妖魔横行，仙门正道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将魔物封印进魔渊、妖族驱赶到毒瘴沼泽密布的万妖坑。</p>

魔渊之下的魔物多如星河瀚海, 在那样的地方，的确很有可能自然生发出克制魔毒的解药。</p>

只不过……下魔渊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挑战过。</p>

魔物被封印在魔渊十数万年，那底下说是修罗炼狱场也不为过，寻常人胆敢下去，恐怕还未站稳脚跟便会被众魔撕得渣都不剩。况且魔渊之下极为广袤，地势不明，有得进未必有得出。</p>

寄怀舟怀中的仙剑“嗡”地一颤，带着他的心脏‘怦’地一跳。</p>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起了不久之前斩钉截铁的自语——我寄怀舟就算是死，跳进魔渊去，也绝不会喜欢一个坏女人！</p>

惊恐的寄掌门下意识地摁剑后退。</p>

忙乱之下，不知怎地将仙剑拔出了剑鞘。</p>

“铮——嗡——”</p>

冲天而起的剑意，就如一往无前的号角声。</p>

众人齐齐看向寄怀舟。</p>

“昆仑不愧是剑道之首！”药王谷长老感慨万千，“下魔渊，旁人闻之色变，寄掌门却是当仁不让，真是剑骨铮铮哪！除邪荡魔，治病救人，与我药王谷的理念一样，皆是一片仁者丹心哪！”</p>

夸别人的时候，也要顺便夸一嘴自己。</p>

寄怀舟：“……”不是，等等，我没有，是我的剑它在自作主张。</p>

神游天外的音之溯也被剑鸣震得回了神：“既如此，将谷中最上乘的净魔清心丹药以及疗伤圣伤都取来，赠与寄掌门。祝愿寄掌门旗开得胜。”</p>

众人连声称赞，嘤嘤嗡嗡聚成了一片繁花锦簇。</p>

想要出言阻止的葛长老噎得连打了七八个嗝。</p>

寄怀舟眼角乱跳，解释的话被迎面扑来的声浪生生憋回了喉咙，只余喉结干涩地滚动不止。</p>

谢无妄轻轻一笑。</p>

他的声音总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再轻再薄的一笑，都能让周遭的人声瞬间中止。</p>

谷中静谧下来，谢无妄缓声开口：“如此，青城剑派大弟子席君儒的性命，便交托给寄掌门了。”</p>

言下之意便是，他的夫人，他自己会负责。</p>

在谢无妄沉声向部下交待正事之时，宁青青悄悄把自己的手从他那烙铁一般的手掌中抽了出来。</p>

寄怀舟出剑霎那，她已闻到了自己惦记多日的信息素清香——如那雪中松柏，锋锐、寒冽，带着一种坚强刚硬的味道，还能听见清越的‘铮’音，让她想到了百折不挠的孢子把身体拖成椭圆、在风中努力前进的样子。</p>

她激动得弯起眼睛，蹭上前去。</p>

凑近之后，宁青青立刻就发现这股气息并非来自寄怀舟，而是源自他的剑。</p>

对于蘑菇来说，人类和剑类，并没有什么区别。</p>

她及时调整了方向。</p>

在她接近时，寄怀舟的剑也像她一样激动，铮铮地低鸣着，剑刃上泛起了道道寒光，像一只雄孔雀在努力开屏。</p>

“你要去魔渊啊？”她问。</p>

寄怀舟猛然回神，便见雪亮的剑芒之中，一张小脸熠熠生辉。</p>

她的声音像山泉一般清澈，又像蜜糖一般甜美。</p>

寄怀舟身形更加僵硬，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说自己并不是为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p>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着她抬起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剑。</p>

她的声音天真单纯，诚意十足，像情人间的私-密耳语：“哇喔，终于碰到你了，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p>

寄怀舟：“！！！”</p>

喉结狠狠一动，他在心中惊声嘶吼：不，我根本不喜欢你！我只喜欢我的雪星剑！</p>

他听到自己干哑的声音：“你和离了吗？”</p>

宁青青并没有任何反应。</p>

她正在一心一意地和她看中的剑“交谈”。她的眼睛弯得更加好看，明亮清澈的双眼中映着这柄雄姿英发的雪剑。</p>

菌丝柔软地探出来，和剑息碰触在一起。</p>

她非常自然地帮它修补了几处陈年顽疴。</p>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她郑重地交待。</p>

寄怀舟胸中涌动着阵阵热流，正要点头，却听到她继续说：“就算寄怀舟死了，你也不要放弃自己，一定在原地等我，等我变得厉害了，我会去找你。”</p>

寄怀舟：“？？？”</p>

什么？她在说什么？谁死了？谁等谁？什么叫就算寄怀舟死了？</p>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寄怀舟”这三个字了，谁是寄怀舟？寄怀舟不就是自己么？</p>

“铮——”剑鸣清越，郑重其事。</p>

寄怀舟惊恐地望向自己的本命仙剑。</p>

只见这个不听使唤的家伙把剑息都拱到了她的脸上。</p>

寄怀舟：“……”</p>

啊啊啊啊！不是啊！他那么努力抗拒妖女的诱惑！谁知道！妖女竟是在勾搭他的老婆！</p>

——不是！雪星！寄某这厢还发誓要为你守身如玉啊，你怎能如此无情！</p>

寄怀舟浑身都凌乱了。</p>

谢无妄交待完正事，一回头，发现宁青青正依依不舍地挥手，寄怀舟的背影失魂落魄。</p>

眸色渐暗，气息和情绪消失无踪。</p>

他知道这个女子的杀伤力有多大。被她那双眼睛定定看着，总能勾起心底最狂浪的火气，恨不得将她像花瓣一样揉碎，纳入骨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