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委婉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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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宁青青天真纯澈的眼睛, 饶是心肠冷硬如冰刀的谢无妄，也不禁恍惚了一瞬。</p>

从前的她，便是这样的。</p>

简单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通透无暇。</p>

可惜明珠抵不过时光的侵蚀，日复一日间, 岁月给这段感情留下了太多的裂隙和冗余, 最近这一段日子，就连他也被她弄得有些心浮气躁。</p>

不过，既然她忘了，倒也不失为一个契机。</p>

这一次他多花费些心力，好生呵护着她的简单纯稚便是了。</p>

倒是有趣。</p>

至于其他……不急。</p>

谢无妄抬眸望向左侧席位, 声音清凉疏淡：“本君治下不严，叫昆仑客人笑话了。”</p>

昆仑七祖与寄怀舟急忙起身拱手：“不敢。”</p>

今日宴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极其劲爆，但只要谢无妄一日还在，这世间就绝无可能流传半点风言风语。</p>

道君君临天下，没有他防不住的口。</p>

他一开口，寄怀舟便领会了意思。这位剑仙急急起身，解下剑放到一旁，端了酒水敬上前来。</p>

“道君夫人, 那日是在下行事冲动, 言语莽撞, 今日特来请罪，还望夫人恕罪。”寄怀舟手一晃，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灵匣, 放在宁青青面前的案桌上，“近日恰好得了一匣炼神玉，礼物微薄, 不成敬意。”</p>

道君派人取了东淮秘境的镇境之玉，废了一个大秘境，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惊动了昆仑剑宗。</p>

温养一个大秘境，天时地利都缺不得，还要耗废大量人力物力。毁一个秘境，可谓伤筋动骨、动摇根基——成型的秘境可以持续产出灵植灵矿灵兽，生生不息，也是宗门新人的绝佳历练之所。</p>

寄怀舟主动献玉，便是向道君求饶讨好，盼他不要用同样的手段敲打昆仑。</p>

谢无妄懒散倾身，宽袖拂过案桌，修长似玉的手指自袖中探出，漫不经心地挑开灵匣，轻笑一声，像是赞，又像是嗤。</p>

他微偏过头，看向宁青青。</p>

前几日他将炼神玉置于她身侧的土层中，见她像幼苗取水一般，一点点将炼神玉吸收炼化，感觉倒是颇为新奇有趣，更像是在养个什么小动物了。</p>

今日他知道寄怀舟要献玉，所以带她来。</p>

小东西看见炼神玉，当会惊喜得弯起眉眼。</p>

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落到她的脸上，却发现她并没有在看炼神玉，而是在看寄怀舟。</p>

谢无妄眸光微顿，食指和中指幅度极小地动了动，唇角笑容倒是更盛了些。</p>

案桌后，寄怀舟双手执杯，长身敬下。</p>

他生得英俊，面庞棱角分明，气质清冷凌厉，整个人就像一柄锋锐无匹的绝世宝剑。</p>

俯身敬酒，一股凛冽的冰霜气息便拂了过来。寄怀舟常年与剑为伴，剑仙的剑是上品灵剑，剑息如那雪中松柏，锋锐、寒冽，甚至盖过了剑主人的气息。</p>

宁青青的眼睛微微一亮。</p>

这个穿白色剑袍的人，好看也好闻，他的气息带着一种坚强刚硬的味道，隐隐还能听见清越的‘铮’音，让她想到了百折不挠的孢子把身体拖成椭圆、在风中努力前进的样子。</p>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p>

她想要试试这个信息素！</p>

不过方才有过一次教训，宁青青大约知道了，人类很介意直截了当地说“繁殖”的事情。身为一只聪明的蘑菇，她要学会入乡随俗。</p>

她抿着唇，微歪着脑袋犹豫了一会儿，有了主意。</p>

她非常委婉曲折地开口问道——</p>

“请问你想要一个…女人吗？”</p>

寄怀舟眼角狠狠一抽，下意识地望向宁青青身旁的谢无妄。</p>

谢无妄眸光不动，轻轻地低笑出声。</p>

他的小妻子，虽然不记得他了，却还是小心眼爱吃醋，并且记仇，还记恨着上回他与寄怀舟“争夺”云水淼的事情。</p>

果真像前人所说，恨比爱深刻。</p>

罢了，既然想要守护她的天真纯稚，那便满足她小小的心愿，没必要当众拂了她的颜面。</p>

既然她见不得云水淼，让寄怀舟带回去处置便是了。</p>

谢无妄手指一动，“笃”地叩上灵匣盖子，温和笑道：“寄掌门孤身多年，自是要的。回去时，顺便将人带上。”</p>

如此，她该满意了。</p>

果然，话一出口，便看见宁青青弯起了眼睛，眼角眉梢尽是喜悦。</p>

“太好了！”她高兴得左右晃了晃。</p>

谢无妄心中轻嘲，面上不显。女人啊，耽于情爱，贻笑大方。将这般小心思小算计当作生活的重心，又如何奢望得到他倾心相顾？</p>

无趣。</p>

唇畔浮着温柔的笑，实则意兴阑珊。</p>

他依旧看着她，幽黑双眸尽显凉薄。</p>

宁青青可看不懂这些有的没的。</p>

她这下更加确定了，谢无妄真的真的是一个好人——自己不能繁殖却愿意帮助别人繁殖，真是一种伟大的精神啊。</p>

就像大地母亲一样无私。</p>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她自己无法喷孢子，而身旁的其他蘑菇却在“呼呼”地吐孢子云，那她一定会有些失落的！</p>

她把脸转向他，梨涡娇俏，眸中闪烁着两点明亮的光。她再一次夸赞他：“你真好！”</p>

谢无妄的假笑微微一凝。</p>

三百年，他并未看腻她这张脸。每一次她由衷地、灿烂地冲他笑时，那一束小而明亮的光芒，总能短暂地照进他暗沉的心，令他也感染一点简单的愉悦欢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