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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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几个重症患者看完, 几人在公堂汇合。</p>

小心翼翼地摘除羊肠手套，各人的手上都多多少少积了一层薄汗。用过的手套和面罩被护卫们收去，用火烧了。</p>

紧接着又有护卫们打了热水来让众人净手，净手后以烧酒喷洒。</p>

“哎。”郎中们进去时还是信心十足, 出来时个个气虚无力, 萎靡不振。</p>

“大家坐吧。”相比之下，少女依旧如进去时那样, 落落大方, 气度非凡，并没受那些痛苦叫声的影响。</p>

郎中们几乎是瘫坐在公堂内的椅子上的。</p>

哪怕是年纪最小的韩成, 也一动不动，由着护卫们在他身上喷各种东西。</p>

霍骁又看了一眼祝星，见她神采奕奕地坐在那里笑着看向众人，并非故作坚强，一时间有些无言。</p>

后堂便是他去都受不了那样的魔音贯耳,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p>

“此症……”老郎中开了个头, 对着过来送茶的青椒说了句，“谢谢。”接过杯子牛饮起来。</p>

其余人也只顾着喝茶，谁都不说话。</p>

祝星靠在椅子上坐得没多端正, 足尖斜点着地面, 另一手托腮, 长睫毛自侧面看宛如羽扇上最美的那根羽毛。</p>

她格外喜欢看人窘迫时的模样，也算是隐秘的恶趣味。</p>

脱去了刚才为国为民的热血澎湃, 亲眼见识得了瘟疫的患者有多痛苦, 郎中们都清醒了许多，心头也沉重下来。</p>

再想想一开始他们有多振奋，众人不由得苦笑起来。</p>

现实无疑给了他们沉痛的教训。</p>

“百姓还想着咱们救命, 咱们可不能倒在这啊。”老郎中撑着身子勉力坐起，还不忘鼓励大家。</p>

“哎，瞧了患者后我只怕做不到，让老百姓们失望啊！”高郎中显然深受其害，双眼发直，到目前为止还十分迷茫。</p>

一派缄默。</p>

韩成喝了几口参茶，恢复力点体力，转头去看祝星。</p>

就见她眨巴着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见他回头还对他笑笑。</p>

韩成一下子安定下来。</p>

有祝姑娘在，没什么好怕的。她能掌握薛郡，也一定能掌控瘟疫！</p>

“尽管做，问心无愧就是。”祝星终于开了尊口，对着几位郎中道。</p>

众位郎中纷纷看向她，她这才坐得稍微端正了些，微笑望着众人。</p>

老郎中突然笑了：“姑娘说的对，是我等囿于成见，拘泥了。”</p>

高郎中跟着点头：“如姑娘所言，万事问心无愧，用心去做就是。”</p>

最沉默的胖郎中依旧跟着点点头，没做声。</p>

“只是……”老郎中又叹息，“此次瘟疫来得当真是又凶又恶，叫人难以应对。前有骤冷，寒暑错时故而阴阳失位，乃生此疫。”</p>

“观疫者其表，舌绛苔焦，身热有红斑。醒者皆烦躁不安，疼痛难忍，神智不清。”韩成背出在后堂时记下的病症。</p>

老郎中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他的话往下说：“此乃邪伏于胃，治此疫，应当以清瘟解毒为主。只是如何清瘟解毒，方子要慎之又慎。”</p>

“正是。”高郎中颔首，已经在脑海中构思起方子要如何用药。</p>

“先用饭吧。”祝星笑笑，“病人是要救治，可不能先把郎中饿倒了。”她说起话来自带着一股天生的有趣，让人既不觉得冒犯，又能跟着一笑。</p>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后知后觉天色已晚，腹中空空，有些饿了。</p>

“诸位为百姓操劳，吃住上不必担心，皆由官府包了。”祝星柔声道。</p>

郎中们听得心中又是一热，那种孤军奋战之感淡了许多。</p>

好歹背后还有官府可以依靠。</p>

护卫们极其贴心地搬了四张桌子上来，又添了各色好菜以飨辛苦的郎中们。</p>

各桌上垫了绣金线的祥云桌垫，桌垫上是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显然用了心的。</p>

况且在这时候一人用四菜一汤，已经称得上是奢侈。</p>

郎中们也没想到祝星口中的“吃住上不用担心”竟然是如此的不用担心，一时间哑然无语。</p>

“祝姑娘，不必如此破费。”老郎中在几位郎中里权威最高，率先开口，“我等还未做出什么成绩，如此厚待，实在让人受宠若惊。”</p>

祝星义正严辞：“应当的。薛郡众多郎中之中只有您几个挺身而出，如何对待也不为过。”</p>

郎中们推辞几番，见祝星态度坚定，又是感激又是愧疚难当地用完了一餐。</p>

倒是祝星滴米未进，趁人用饭悄无声息地出了公堂，坐在门外的台阶上。</p>

原先繁华的薛郡因为瘟疫显得可怜起来，财力修建的宽敞街道因为人人闭户不出而显得空荡荡的。</p>

春日的夜里原本应当生机勃勃，薛郡没有任何生机，像极了一座死城。</p>

“你吃了东西么？”霍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湿头发马虎地扎起。</p>

祝星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靠着声音听出来来人是谁。</p>

“还不饿，歇息会儿就吃。”她的声音和晚风一样轻柔和煦，听不出什么情绪来。</p>

难得她身边没有丫鬟陪伴，霍骁微微激动之余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猜不出她的心思，她向来是最聪明的，只有她看透别人的份儿。</p>

他想不出她现在是苦恼，是悲伤，还是其它什么感情，猜测一向不是他的强项，但是他又不能如审问新兵那样审问她。</p>

霍骁站在她身后一步外，像一棵树一样默默在原处陪着她。</p>

他做不到细致耐心地安慰人，能做到的只有这些。</p>

祝星只是有些清醒，那些痛苦的叫声让她有了不那么愉悦的回想，譬如她的族人死前也是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