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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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戴着一朵牡丹花的郑裘郑大人慢慢地站了起来。</p>

“国公大人，您觉得郑家与北疆之情谊，价值几何呢？”</p>

卫蔷手腕翻转，长刀立在了郑裘案前，刀柄上还扣着她的酒杯。</p>

“郑大人，情谊本是无价之物，如花如月，美不胜收，银两财物、粮草车马不过是一点花香月影。花越香自然越好，月影越显则是明月正好，您说，可是如此？”</p>

郑裘圆胖的身子抖了一下，是气的。</p>

他看向四周，却无人声援于他，他险些踢翻面前案几，大声道：“堂堂国公，竟然当堂威逼大臣，你！”</p>

“郑大人，您说错了，我是在同您叙情谊。”</p>

随着卫蔷话音刚起，众人只见流光一闪，长刀已然出鞘，身穿紫色大袖罗衫的定远公手中握刀，一朵红色的牡丹立于刀尖。</p>

那朵牡丹原本是在郑裘帽上的。</p>

“郑大人定然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威逼于人的。”卫蔷唇角含笑，长臂展，长袖垂，红裙敛，就如画中人物一般美不胜收。</p>

刀，横在了郑裘的颈旁。</p>

刀上的寒光在一室明灯璀璨中微微闪动。</p>

这时，卫蔷的身后，之前带头行礼的裴道真振袖站了起来：“北疆寒苦，我等身为国之重臣，只知其寒苦，却不知究竟如何寒苦，今日国公一言，下官听来只觉羞惭，为助北疆百姓，裴氏愿出白银一万两。”</p>

握刀之手纹丝不动，卫蔷慢慢转身看向裴道真。</p>

“本国公多谢裴侍郎高义！”</p>

裴道真却又接着说道：“国公大人，您可愿北疆与裴家情分再深重一些？”</p>

卫蔷挑了一下眉头，看见裴道真和他儿子从案后走出，对着自己深深一拜。</p>

“小女今年年方十二，数月前被禁军带入上阳宫皇祠，银钱也罢，粮草也罢，倾我所有，莫不应之，我裴道真只求骨肉团聚，请定远公施以援手！”</p>

他身后那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更是跪在了地上给卫蔷磕头。</p>

看着这情真意切的父子俩，卫蔷笑了。</p>

“好。”</p>

她如此应道。</p>

言语中再无藻饰，亦无澎湃之情，不知为何，却比之前她长篇大论那一通，都更令人信服。</p>

三言两语与裴家谈妥，她又回转身子看向郑裘。</p>

“郑大人，您想好了吗？”</p>

郑裘收回盯着刀刃的瑟缩目光，再无之前敢与卫蔷叫板的气势，低声说：“五、五千两。”</p>

“郑大人果然高风亮节，出手不凡。好，来，我们喝一杯。”</p>

收刀举杯，行云流水，紫色的大袖飘展，像是这满堂唯一的一枝花，又像是满堂唯一的一柄刀。</p>

再倒满杯，卫蔷转身看向裴道真：“裴侍郎，我刚刚与郑大人玩笑，实在怠慢了，来，我与你也同饮一杯。”</p>

“谢国公大人。”</p>

卫蔷喝酒一向是行伍做派，举杯往嘴里一送就是一饮，裴道真出身世家，世家做派，喝酒时候都要用袖遮脸，他今日却同卫蔷一样，举杯就饮，可见是逢迎卫蔷到了极致。</p>

一时间，这于家华堂上，仿佛卫蔷是主，裴道真是客，余下之人，皆是呆鹅。</p>

笑着放下酒杯卫蔷环顾四周，笑着道：</p>

“下一个，并州陆氏，陆县公……”</p>

两京十三世家，刨除陈家在内被卫蔷在路上刮了地皮的四家，余下的九家今日皆有人在场。</p>

他们听着定远公一家一家当场点名。</p>

有了郑裘、裴道真做了样子，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p>

最多是裴家的一万两，其余三五千两不等，一封信又一封信递出，最后一封信是给河南于氏的。</p>

于崇坐在主座上，目视这个扰乱了自家宴席的人，五内如焚，面上却只能分毫不露。</p>

卫蔷站在堂中，长刀被她抗在肩上，虽有红裙在身，罗衫蔽体，明眸动人，也尽显一股风沙砥砺出的不羁气度。</p>

她看着于崇。</p>

只剩他了。</p>

“我出白银八千两。”</p>

说完，于崇不等卫蔷说话，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是吞下了涌到嗓子眼的血。</p>

这辈子！这辈子他再请这怪物赴宴！他便不姓于！</p>

宵禁将起，出城行人在路上匆匆而过，卫蔷喝了酒不愿骑马，只在路上漫步徐行，好在康俗坊距离旌善坊不过四坊之地。</p>

于崇本想让人送她，带着酒意的卫蔷举刀示人：“北疆风沙千里，我亦可独行，在这天下首善之地，不麻烦各位亲朋。”</p>

九封信，换回了六张字据，余下没给字据的三家，于崇好名，裴家还算可信，显然都不是讨不来债的人，至于郑裘……</p>

卫蔷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又摸了摸自己灌了一堆酒的肚子。</p>

若是他真不给，反倒会成世家众矢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