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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已定?”
“已定。”
“你心已决?”
“已决。”
“……我不答应。”
“什么?!”
“我说我不答应,我不答应你这样轻许终身。”
“你是不答应我以身许他,还是不答应我以心许他?”
“师潇羽——”
“祁七爷!——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你我也好久未见了。我不想这一见面就说一些难听的话,也请你不要再说一些让彼此难堪的话了。如果您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先走了。”
“墨园的墨梅开了,你可有去看过?”
“墨梅珍贵,世所罕见,见过之人都会念念不忘。不过,我还是不看了,怕日后到了大名,想看如此梅中珍品又看不着,心里反而更加难受。”
望着师潇羽在风雪中翩然远去的背影,祁穆飞默然不语,逐渐冰封的赤后汐上刮来一阵疾风,如刀割一般没入他那早已肿胀到变形的膝盖之中,他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剧烈的疼痛仿佛让他丧失了知觉,以致他都未有察觉,在他的身后,有两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孤独的身影。
看着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伫立在凛冽的风雪之中目送她的离去,而她却头也不回;
看着他在她的身影被皑皑白雪彻底吞没之后,却被自己内心剧烈的苦痛压弯了腰。
“你可有办法成全他们?”
“他们?不是你们吗?”
“那是你亲妹妹,你真舍得嫁那么远啊。”
“那你舍得?”
“只要她好,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放心,她会好好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们?不是他们吗?”
“走吧。带我去瞧瞧府上的墨梅。”
“对不起,敝宅墨梅,须得夜赏,白日不见客。”
“真是物似主人形,连这梅树都跟你一样刁钻古怪。”
“多谢少司命夸奖!”
“当年我不同意你嫁给段有伦,那是因为段有伦品行不端,配不上你。可墨尘不一样,他对你,从始至终都是认真的。”
祁穆飞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遥远的黑夜中央,以期用曾经他在赤后汐畔凝望她离去时那样镇定自如的表情来迎接即将到来的一道钻心刺骨的“疾风”。
“从始至终?何为始?何为终?”
“轻萤幽梦,就是始。终——”空洞的夜里,祁穆飞一时之间没有找到终点。踌躇之时,坐在对面的师潇羽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你错了。”师潇羽毫不犹豫地否定了祁穆飞的话,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更正道:“我和他从来都没有开始过。”
“羽儿——”显然,祁穆飞并不深信师潇羽胜似誓言的辩词。
“你所以为的开始,你所以为的认真,不过都是你的自以为是。”
“……”
祁穆飞一脸惊愕的将目光转向毫无掩饰毫无讳言的师潇羽,困惑的眼神突然感觉他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很多很多年。
直面祁穆飞的疑惑,师潇羽显得很从容很淡定:“那年你大婚,我确实很恨你,也确曾想过要用什么方式来报复你;而就在那时候,恰好墨尘被那谷瑶给纠缠住了,他想摆脱她,就找了我作幌子。”
不可否认,师潇羽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的眼睛骗不了人。祁穆飞相信她的眼睛,也相信她的话,但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妒忌是多余的、可笑的。
“不,你误解了。”祁穆飞愕然良久,终于从初时心乱如麻的惶惑之中缓过神来,“轻萤幽梦,桐音始发;三星在天,与子邂逅;墨梅花开,仁在吾心。这都是他对你的心思。”
嘴里述说着别人的
心思,眼里述说着自己的心思,心底渴望着她的心思。
“不,是你误解了。轻萤幽梦,桐音始发,说的是那一晚你我在紫桐花下的事;三星在天,与子邂逅,那是他听闻你大婚之喜以为我就是那于归之人,所以送了那份礼物来恭贺你我的;墨梅花开,仁在吾心,是因为他听闻你大婚之喜而我并非那于归之人,所以那份礼物是他拿来安慰我的。”
师潇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之人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反应,确切的说,是期待着他的某个反应。
“不,不是这样的——”祁穆飞的反应,并非她所期待的,却是她意料之中所等待的结果。
“是不是这样,真的那么重要吗?”师潇羽厉声反诘道。
烛影摇红,烛泪成行。那两缕散落在她明眸之畔的宛宛青丝漫随烛影而动,徐徐掠过一泓澄静的秋水,不意牵连下两串清莹的梨花雨。值此暮冬时节,这样随风飘零而又无所依归的胭脂微雨更觉凄楚冰凉。
“羽儿——”
青丝夭袅,红泪空堕,祁穆飞的针尖再坚硬再锋利,也抵挡不住这样的似水柔情,“不管他墨尘是虚情也好,真情也罢,我早就不存什么将你让与别人的想法了。”
他并不否认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自从吃了墨尘那两记拳头之后,他的这个想法已成为过去式。
师潇羽不知该庆喜还是悲哀,目指书案上那一纸夹在书页里的云笺,问道:“是吗?那……那是什么?”
沐浴在师潇羽怨恨与失望相交织的目光中,祁穆飞满面羞惭地垂了目光。
“那是一封放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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