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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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听见莱斯特提到“生前”艾尔莎眼神微动，“是因为你时间不多了？”</p>

“可以这么说。”莱斯特垂下眼皮，看向自己手掌，“我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家族赚钱，游戏……只能说是我个人的兴趣相关吧。虽然在病重前，利用平时的空余时间做出了一点小玩意儿，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按照自己的期望去安排了。无论是我的精力还是身体状况都不允许……”</p>

他收起手掌，“本来，按照我的个人意愿，是想将那门可以开创游戏新纪元的技术直接免费公开的。那样的话，在新兴的技术背景下，一定会涌现大量人才，整个游戏行业都会因此充满活力。”</p>

本来。</p>

艾尔莎咀嚼着这个词，忍不住向前倾倾身子——</p>

莱斯特的语气太有感染力了，她不知不觉就被紧紧吸引住：“然后呢？”</p>

“然后，因为我的疏漏。”莱斯特抬起眼，碧绿瞳孔犹如两颗光滑的玻璃珠，其中的瞳孔纹路分明，并且因为房间里的暗色和透过窗户的月光，而隐隐泛着一点蓝。</p>

在这蓝绿交织中，他专注地凝视艾尔莎的脸庞：“我的心血被家族盗走了。”</p>

艾尔莎气息一滞。</p>

莱斯特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一下，犹如一把淬了寒霜的匕首：“是我低估了人心的贪婪，也高估了家族对我个人意愿的尊重……想想也是，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家族还需要顾忌什么呢。当然是赶紧榨干我的最后一点价值，让我这个‘天才’继续为家族的蓬勃发展尽最后一份力咯。”</p>

他说得语气轻松，但艾尔莎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他站在生死边界、听闻家族窃取他的成果时，他的心情会如何。</p>

尤其是，这还是在他之前已经为家族贡献了并不长的一生的情况下。</p>

莱斯特嘴里的“世家”，就等同于这个世界的贵族吧。</p>

那换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位贵族法师为家族鞠躬尽瘁、即将步入死亡之际，为自己而活的最后一点证明，也被家族夺走了。</p>

艾尔莎突然明白为什么听完这个的确让人不快的故事后，心中那份压抑的情绪从何而来。</p>

莱斯特之前研究的那些成果，全都献给了家族，他本人在寿命有限的情况下，依然拖着病体为家族复兴兢兢业业。按照他的说法，那时候他除了接受治疗，就是在工作，几乎没多少个人时间。</p>

而他拿这么点属于自己时间做出的、真正自己喜爱的东西，最后也被家族占据。</p>

莱斯特的声音适时响起，印证了艾尔莎的猜测——</p>

“当我躺在病床上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就发现自己这个所谓的‘天才’其实活得比白痴还白痴。”他阖上眼一瞬，又很快睁开，继续盯着艾尔莎，“您说，我们所谓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呢？”</p>

艾尔莎默然。</p>

莱斯特幽幽一笑：“以前我以为，家族的认可、长老的称赞、别人的钦佩……是这些构成了我。然后直到我临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从未为自己而活过。”</p>

“所以，您不知道，当您唤醒莫名沉睡在灵魂宝珠中的我时，我这抹幽魂的内心是多么欣喜若狂。”莱斯特这次真正笑了起来。</p>

他将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用欣喜痴迷专注感激迷恋……极其复杂的眼神眼也不眨地望着艾尔莎：“是您给了我重来的机会。让我明白，做自己想做的事，让自己成为自己，有多快乐。”</p>

“……原来是这样。”其实艾尔莎本来是想说很多话的，但那些话盘旋在心头，最终在莱斯特的目光中还是只吐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句子。</p>

好在莱斯特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艾尔莎笑：“因此，不管你以前是谁，对我来说，那就是唤醒我，跟我一起完成我梦想的那个人。”</p>

他抓住艾尔莎的手，银白的浓密睫毛微微颤抖，像两片雪白的蝶翼。</p>

蝶翼之下，是瑰丽得摄人心魄的绿瞳。</p>

在这一刻，上辈子理应是个人类，现在也只是人偶之身的青年，比王族人鱼还要妖异惑人。</p>

“一想到今后余生都会和你在一起。”莱斯特垂眼在艾尔莎手背落下轻轻一吻，“我就会由衷后悔，上辈子自己还是死得太晚了。应该早点来到这个时间，和你见面的。”</p>

原本还有点动容的艾尔莎嘴角突然就抽搐起来。</p>

她试着抽动一下压根抽不动的手，发现一个问题：“莱斯特你……喜欢我？”</p>

青年刷地抬起眼，表现得比她还震惊：“您之前不知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吧？！”</p>

“不……”艾尔莎努力回忆，从各种事务和不同玩家的脸中，仔细找到莱斯特的人影，“你……你近侍职位当得还挺负责的。”</p>

莱斯特：“……”</p>

他的嘴角也跟着抽搐起来。</p>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突然同时笑了起来。</p>

只不过一边笑，一个脸红眼神游离，一个低头红了耳朵。</p>

过了半晌，莱斯特才收拾好心情，重新抬头：“现在陛下心情好些了吗？”</p>

艾尔莎轻轻“嗯”了一声，再度抽手，还是没能抽回来。</p>

她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个疑似不知道怎么真正表达爱的家伙：“在我还没有答应你的情况下，你这种行为，非常失礼，反而让人觉得你很性急。”</p>

莱斯特耳朵上的红色瞬间蔓延至脖颈，他火急火燎地松开手：“我没有！我不是！”</p>

艾尔莎忍笑：“嗯。我现在心情好些了。”</p>

莱斯特：“……”</p>

莱斯特肩膀一僵，又陡然松懈下去。他挫败地揉了把脸，小声嘀咕：“都是网上搜的，怎么效果差这么多？”</p>

艾尔莎：“…………”</p>

艾尔莎：“网上搜的什么？”</p>

原本莱斯特还想蒙混过关，结果被艾尔莎又追问了几下，他就扛不住了，不得不举手交代：“好吧。我坦白我承认，您之前夸我近侍工作做得好，是因为我提前搜了资料做了功课。嗯……那方面也是。”</p>

艾尔莎哭笑不得：“你这么说，我反而好奇起来，你到底都搜了些什么？”</p>

“也没什么啊。”莱斯特眼神飘移，“就是那什么，情敌出现要争风吃醋……用炽热的眼神表达自己的爱慕……之类的。”</p>

艾尔莎这才后知后觉：“啊，所以之前那次，你跟格拉迪斯抢着要侍寝，只是在按照答案的指点故意为之？”</p>

莱斯特脸庞有些扭曲，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不、不完全是按照答案……我自己也……总之……总之我现在明白了，那份答案不靠谱！”</p>

艾尔莎扶额笑了起来。</p>

她笑了半天，才安慰对面已经站起身、看样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青年：“没关系。至少我现在知道了！”</p>

莱斯特这才停下无意识乱转的步伐，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目光专注，嘴角上翘。</p>

艾尔莎却眨眨眼，忍不住冒出一句：“所以你现在这算是在用‘炽热的眼神表达爱慕”吗？”</p>

莱斯特：“……”</p>

莱斯特再度变成了石雕。</p>

这样兵荒马乱了一阵后，艾尔莎的心情倒是真的比之前好多了。</p>

她甚至能开口，跟莱斯特说起她先前情绪低落的原因，包括她在鲁伯特梦境中看见的一幕幕，还有自己那份记忆的回复。</p>

莱斯特不愧是莱斯特。</p>

听艾尔莎说完以后，他直接精准找到了问题关键：“所以，您以一介普通人族的身份成为血族女王，并且仅用了一周时间就吸收了部分君主权柄，将那些血族叛徒统统反杀。包括鲁伯特在内，那些血族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说明在他们的认知中，无人能做到这样的事。但您偏偏做到了。”</p>

他看着艾尔莎，用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续道，“这么强大的您，又何须因为自己的出身不是贵族而低落？那些垃圾不承认您，您何必又要把自己拉到跟他们同一个境界？还是说在您心目中，同样认定评判一个人只需看他的出身而不用考虑其他？”</p>

艾尔莎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说以后，我不得不承认，”她停了一下，艰难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自卑，“我确实，为我不是贵族出身而否定过自己。”</p>

醒来以后，她记忆混乱，直接将二代女王和阿德莱德的出身经历嫁接到自己身上，这种潜意识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在否定自己的出身呢。</p>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也被鲁伯特等人的“血统观念”影响了。</p>

“当然，这也不能怪您。”莱斯特继续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都是这个世界的错。这个世界可没有人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p>

“那是什么？”</p>

莱斯特便将这句话详细解释了一遍，包括句子意思以及出处背景。</p>

听完，艾尔莎沉默一阵：“所以，如果那些玩家知道我的身世……他们不会看不起我这个女王？”</p>

莱斯特叹了口气：“何止不会看不起，大概会哭着喊着要抱抱你吧。”</p>

“哈？”</p>

“我建议您不要这么做。防止您突然多出一堆母亲，而且是有男有女的那种。”</p>

艾尔莎：“？？？”</p>

见艾尔莎似乎不是很相信，莱斯特干脆在论坛里翻找了一阵，最后在水区某些玩家闲聊贴里，找到了一些例证。</p>

于是艾尔莎便学会了一个新名词，叫“美强惨”。</p>

当然，这不是重点。</p>

重点是在那些“美强惨”前例下，哭天抢地喊着“X宝来妈妈抱”的广大网友们。</p>

尤其是，她在其中一个帖子里，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p>

那是某个闲得蛋疼的玩家，通过目前“游戏”当中的各种蛛丝马迹，推断她身世的水贴。</p>

最让艾尔莎有些毛骨悚然的是，这名玩家在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她的身世真相给推得八九不离十了！</p>

这就离谱了！</p>

这个水贴的人气还挺高，主楼下回复众多。</p>

一部分人在调侃发帖子的人“编故事的能力不错”，还有一部分人觉得他分析得有理有据。</p>

后半部分人就真的像莱斯特说的那样，全都在嚷嚷“莎莎不哭麻麻在”“可怜我们莎宝，原来血族都是傻逼”之类的话。</p>

在这些喊她“莎宝”自称她母亲的人里，她甚至还看到了某个熟悉的黑脸光头……</p>

心中最后那点悲伤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p>

艾尔莎关上论坛，看向莱斯特沉重叹气：“我懂你的意思了。”</p>

莱斯特点点头，同样脸色慎重：“为了避免成为您母亲的人群进一步扩大，也为了防止玩家们的暴动，请您务必要将您的身世隐藏好！”</p>

艾尔莎：“……”</p>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隐瞒出身会是这种原因。</p>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太难写了OTZ</p>

顺便让我意识到，这篇文的感情线我做的有多辣鸡……呜呜呜我尽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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