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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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乔,时间到了。”
“什么事?”
“你不会忘了你答应过的,今天要和我一起做六个拜访吧?”
“这辈子我做过许多草率愚蠢的事,但还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说要在一天里做六次拜访,一次就够我难受一星期了。”
“是的,你说过,这是我们俩达成的协议。我为你完成贝丝蜡笔画,你好好陪我一起回访我们的邻居。”
“‘如果天气晴朗’,协议中有这句话,我字字句句遵守协议,讨债鬼。可东边有一大堆云,天气不晴朗,我不去。”
“嘿,你这是逃避。天气很好,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你一向为自己能遵守诺言而自豪,还是高尚一点,尽了你的义务,然后会有六个月的安宁。”
那会儿,乔正特别专心致志地在做衣服,她是家里的外套总管,很居功自傲,因为自己的针线功夫不亚于笔头功夫。刚在首次试穿就被人抓差,够恼火的,而且还是在一个七月的热天气里盛装外出拜访。她很讨厌那种正式的拜访,要不是艾美缠着跟她谈条件,贿赂她,或者向她许诺,她是决不会去干这种事的。到了眼下这种田地,已无法逃脱,她恨恨地敲击着剪刀,愤愤地说她闻到了雷声,但还是屈服了。她把活儿收起来,无可奈何地拿起帽子和手套,对艾美说,殉道者已经准备好了。
“乔·马奇,你太任性了,圣人也会被你激怒的!希望你不要穿成这个样子去拜访人家。”艾美惊愕地打量着她。
“为什么不行?我穿着整洁、凉爽、舒服,很适合走在尘土弥漫的热天里。如果人们更在乎我的衣着,而不在乎我这个人,我就不想见他们。你可以穿得又体面又惹人爱,喜欢怎么文雅就怎么文雅。你这样穿戴感觉不错,而我不然,艳俗的服饰只能让我烦恼的。”
“哦,天哪!”艾美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正处在逆反的状态,若不把她抚顺,她会逼得我心烦意乱的。我当然也不高兴今天去,但我们欠了社交的债呀。除了你和我,我们家里又没有人能还这笔债。乔,只要你穿得漂亮一点,帮助我完成这些礼节,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如果你努力,就很会讲话,穿上漂亮的衣服,看上去也有贵族气派,举止也那么优雅,我真为你感到骄傲的。我不敢一个人去的,去吧,去照顾我。”
“你真是个油滑的小姑娘,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恭维和哄骗你生气的老姐。说什么有贵族气派、有教养、你不敢单独出去!真不知道哪一个最荒唐。行,既然我必须去,那我就去,尽力而为。你是此行的司令官,我会无条件服从的,你该满意了吧?”固执的乔突然变成了顺从的小绵羊。
“你真是个小天使!来,穿上你所有最漂亮的衣服,每到一处我会说明如何表现自己,这样你就会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我希望人们喜欢你,他们会喜欢你的,只要你努力使自己随和一点。梳理个漂亮的发型,帽子上放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这样很好看,穿素色的衣服看上去太严肃了。带上你浅色的手套和绣花手帕。我们在美格家停一下,把她的白色阳伞借来,那样,你就可以用我的鸽子色阳伞了。”
艾美一边打扮自己,一边对乔发号施令,乔不无抗议地遵命。她唉声叹气窸窸窣窣地穿上自己那件蝉翼纱新衣服,忧郁地皱着眉头把帽子上的带子系成一个无可挑剔的蝴蝶结,恶狠狠地拨弄别针把领圈戴上,抖出手帕时挤眉弄眼,手帕上的刺绣刺激她的鼻子,就像眼前的使命刺激她的情绪,她把手挤进有三颗纽扣和一条穗的小手套。完成这最后一道高雅的工序后,神情痴痴的她转身对着艾美温顺地说:
“我太痛苦了,但是如果你认为我这样体面,我会幸福地就义。”
“非常令人满意,慢慢地转过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乔旋转着,艾美这里触一下,那里碰一下,然后往后退一步,把头偏往一边,谦和地审视着:“行,不错。你的头饰是我最满意的,玫瑰花配白色的帽子相当迷人。挺直肩背,手放得自然些,别管手套是否太紧。再添一样东西对你更好,乔,来,戴上披肩。我用披肩不好看,可它很适合你,很高兴姑婆送给你那条可爱的披肩。虽很素雅,但很美观,臂上的褶子确实有美感。我的斗篷花边在中间吗?我的礼服卷得均匀吗?我喜欢把靴子露出来,因为我的脚长得漂亮,鼻子可不漂亮。”
“你是漂亮的小东西,总是那么赏心悦目。”乔说着,举起单手,以鉴赏家的神态看着艾美金色头发上的蓝色羽毛饰物,“请问小姐,我这盛装是一路拖着扫灰尘呢,还是把它拎起来?”
“走路的时候提起来,进屋就放下来。裙摆拖地的款式最适合你,你必须学会优雅地拖着裙摆。你的袖口还有一半没扣上,马上扣好。如果不注意细节,你就永远不会形象完美,因为可人的形象是由细节构成的。”
乔叹口气,扣袖口时把手套的纽扣差点绷掉了。终于,她俩准备就绪,飘然出发了,汉娜在楼上从窗口探头望着她们俩说:“美得像画儿一样。”
“喂,乔姐,切斯特一家子自命高雅得很。因此,我希望你表现出最好的举止。千万不要乱说话,不要有古怪举止,行吗?只要沉着、镇定、宁静,这样最保险,最有贵妇气质,你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就一刻钟。”快到第一家的时候,艾美说道。她们已经从美格家借到了白阳伞,并接受了两只手各抱着一个婴孩的美格的检阅。
“让我想想,沉着、镇定、宁静,行,我想我能做到。我曾在舞台上扮演过端庄的贵夫人,我会做好的。我的表演能力很强,你会看到的,所以放心吧,孩子。”
艾美放心了,可是调皮的乔死扣着艾美的话行动。拜访第一家的时候,乔坐在那里,手脚优雅地搁着,裙褶都恰到好处地垂着,平静得像夏天的海面,镇定得像冬天的雪堆,宁静得像狮身人面像。切斯特太太提及她“迷人的”,切斯特小姐们提及晚会、野餐、歌剧和时装的时候,她均以微笑、鞠躬和“是”或“不”作答,端庄有余,还带点儿冷漠。艾美对她使眼色要她“说话”,试着引她开口,暗地里用脚捅她,均告徒劳无效。乔娴雅地坐着,好像一点也没察觉,仪态如同毛德[1]的脸,“五官端正却冷若冰霜,毫无表情却光彩照人”。
“马奇家的大小姐太傲慢,是个索然无趣的人!”客人离开关上门,一位切斯特小姐发表议论说,不幸的是被客人听见了。在穿过门廊的整个时间里,乔无声地笑着,而艾美对自己的指令失败十分恼怒,自然怪罪起乔来。
“你怎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要你适当地端庄点、稳重点,而你却把自己变成个彻头彻尾的泥塑木雕。到了兰姆家可要活络点。要像其他姑娘那样聊聊天,对服饰、调侃以及其他废话,要表现出应有的兴趣。他们出入上流社会,与他们交往对我们很有价值,我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我会很好相处的。我会谈笑风生,对你喜欢的任何一点琐事都表现出惊讶和狂喜。我喜欢这样,我将模仿所谓的‘迷人姑娘’的举止。我能做得到,因为我有梅·切斯特做榜样,并在她的基础上有所改善。倒是要看看兰姆家会不会说:‘乔·马奇多可爱,多讨人喜欢!’”
艾美担心起来了,她有理由担心,乔一旦放开了,就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刹车。看着姐姐移步进入又一个客厅,热情地亲吻所有的年轻小姐,优雅地对着年轻男士微笑,热情参与聊天,这种状况让艾美感到吃惊,她的脸色值得品味。兰姆太太很喜欢艾美,拉着她,硬是要她听自己滔滔不绝地谈论什么卢克雷霞的最后攻击,而三个快乐的年轻男士则在附近转来转去地等着,准备稍有停顿就冲进来把她救走。就这个境况,她无法脱身去制止乔,而乔似乎是妖精附身,淘气地和兰姆太太一样喋喋不休地谈着。一群人围在她的周围,艾美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使她充满了惊慌,睁大的眼睛和抬起的手折磨着她的好奇心,频频传来的阵阵笑声使她很想去分享这种乐趣。听到以下谈话的只言片语,你可以想象她内心遭受折磨的痛苦。
“她骑马骑得那么好,是谁教的?”
“没人教。她曾经把一个旧马鞍挂在树上,练习过上马,勒马和骑马。现在她什么马都骑,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马夫对她降低收费,是因为她骑过的马都能很好地接待女士。她那么热爱马,所以,我经常对她说,如果其他事干不成,她可以当个驯马师维持生计。”
听到这些糟糕的话,艾美很难克制自己,因为它给人的印象是,她是个相当放荡的小姐,而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因为这个老太太的故事才讲了一半,离讲完还早着呢。乔又侃开了其他话题,披露出更多可笑的事情,犯了更多可怕的错误。
“是的,那一天艾美非常绝望,因为所有的好马都被骑走了,留下来的三匹,一匹跛足,一匹瞎眼,另一匹脾性很犟,要它起步就必须往它嘴里塞泥土。游乐聚会上这是好马,是不是?”
“她选了哪一匹?”一位男士笑着问,他很喜欢这个话题。
“一匹也没要。她听说河对面的农庄里有一匹幼马,虽然不曾有女士骑过,她决定试一试,因为那匹马长得气宇轩昂。她的努力真是悲壮,还不曾有人给这匹马上过鞍,所以她要给这马上鞍。我的天,她真的吆喝着它过了河,易如反掌地上了鞍,驾驭它走向马棚,让那个老头十分吃惊!”
“她骑这匹马了吗?”
“当然骑了,而且骑得极痛快。我原以为她会被摔得支离破碎回家,结果她把它驯得很好,她可是那次聚会的灵魂人物。”
“哟,我说那是胆量啊!”小兰姆先生转身用赞许的眼光瞥一眼艾美,心里在纳闷,他母亲到底说了些什么,居然让这位姑娘满脸涨得通红而且很不自在。
当话题突然转到服饰的时候,她脸色更红更不自在了。一位小姐问乔,野餐会上戴的那顶漂亮的土褐色帽子是哪里买的。傻乎乎的乔不提两年前买的地方,而是没必要地坦白说:“哦,是艾美在上面涂了颜色。街上买不到那么柔和的颜色的,所以我们喜欢什么颜色就上什么颜色。有一个搞艺术的妹妹,是我们极大的安慰。”
“这不是很新颖吗?”兰姆小姐叫起来,她发现乔很逗。
“与她的某些才气横溢的表现相比,这算不了什么的嘛。这孩子无所不能。嗨,她想穿一双蓝色的靴子参加萨莉的晚会,于是就把自己那双脏兮兮的白色靴子涂成天蓝色的。那种蓝好看至极,你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像极了缎子嘞。”乔补充道,满脸是为妹妹的造诣感到自豪的神情,可把艾美气得真想用名片盒掷她才解恨。
“前阵子我读了你写的,喜欢极了。”兰姆大小姐说道,意在恭维这位文学女士。必须承认,此刻这位文学女士并没有体现出文学的气质。
一听有人提起她的“作品”,乔的反应总是不好,她要么变得生硬起来,像是受到了冒犯,要么用粗鲁的言语改变话题,如同现在这样。“很遗憾,你没有找到好书去读。我写那些垃圾是因为它好卖,受老百姓欢迎。你今冬去纽约吗?”
由于兰姆小姐“喜欢”她的,这么说话就显然不够领情,也不礼貌。乔出口后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怕把事情弄得更糟,她突然记起该自己先提出来告别,行为如此唐突,使得三个人还有一半话留在嘴里。
“艾美,我们得走了。再见,亲爱的,一定要来看我们。我们期待你们的拜访。我不敢邀请你,兰姆先生,不过若是你来了,我想肯定不忍心打发你走的。”
乔说这话时模仿梅·切斯特过分热情的风格。那种滑稽相,促使艾美尽可能快地冲出了房间,同时强烈地升起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做得还好吧?”离开后,乔踌躇满志地问道。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艾美全盘否定道,“中了什么邪让你去说我的马鞍、帽子、靴子之类的事情,等等等等?”
“没什么,这些事很有趣,能逗大家高兴。他们知道我们穷,所以,没必要装出家里有马夫,一季能买三四顶帽子,能像他们那样轻而易举地添置东西的样子。”
“不要去对他们说出我们的小花招,完全没必要以那种方式来揭我们的穷。你没有一点正常的自尊心,从来就学不会什么时候闭嘴,什么时候开口。”艾美绝望地说。
可怜的乔不安起来,用发硬的手帕默默地拭着鼻头,仿佛在为她的罪过进行忏悔。
“在这一家我该怎么做?”走近第三家的时候她问道。
“你爱干吗就干吗。我收手不管了。”艾美简短地回答。
“那我就尽兴玩了。那些男孩都在家,我们会玩得很痛快。天知道,我需要变点花样,优雅伤身啊。”乔粗声地说,她为自己扮演不了合适的角色而烦恼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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