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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戏户紧挨一栋酒楼,酒客们吃喝时,便能听到隔壁的丝竹之声。
一个木雕门头的砖门楼,里面青砖铺地,西面是五层台阶的二层戏楼,南北为两层观戏楼,俱有廊檐,有木楼梯与庭院相连,客人可在南北二层走廊边吃喝边观戏。
戏户掌柜是个中年高个子,头戴四方巾,一身青布长袍,见赵俭自报刑捕衙门里来,赶忙让跑场的沏茶、摆瓜子招待。
不一会儿明了个大概。
这客商是河南府人,借银贩了批杭缎来东外城,不想亏了本儿,干脆破罐破摔,人也不回河南了,就在这东外城戏户内饮酒、瞧传奇、抱美娘,几个月便把个本钱花得精光,人也折腾得如同行尸。
他没了银子也就没人再理他,戏户本要赶他出去,却念这几个月得了他许多银子,心又软了。
这客商便整日在几家戏户里转,向来此寻乐的客商讨几个铜钱儿活命。
忽一日,发现他死在客房内,便把他的尸首拖到阴凉处,赶紧报官。
恰赵俭的人在东外城闲逛。
拦住了报案人说,若报了官,恐要被强加上些干系,不如他从衙门找个熟人看一眼,定个落魄乞丐,拖到野地埋了便可。
赵俭听完,便道,如此说,此事可大可小。
若往大了讲,此人死在勾栏之内,你等当有自证清白之责。
尤其死者曾是携值钱货物的客商,眼下沦为乞丐,他的银子哪里去了,这少不了要查清楚。
若涉违悖朝廷律令之事,当受重罚。
即使一口咬定与己无关,查案期间,戏户之内的营生怕是要停,何时清白了才可重新开业。
往小了说,他就是个乞丐,浪荡到此处碰巧死了,就这么简便。
戏户掌柜忙说:“小民当然愿往小了说,赵爷劳心周旋一下。”
说着,摸出二两银子往赵俭手里塞。
赵俭哪里瞧得上这二两银子。
便道:“本捕头是仁义之人,我绝不让你为难。三十两银子,这个死人我带走,没你事,如此你、我和衙门都过得去。”
戏户掌柜一愣,心道:“平时已给了你们不少,怎得还如此大张口,莫非此人不是杨爷派来的?”
便陪笑道:“赵爷,你看我这院内,楼上楼下多少张嘴,每日挣点薄银都喂嘴里了,哪存得下银子,我去问问他们,看能否借到。”
说着出来问派去报案的人:“我命你去衙门报案,可曾报给了杨爷?”
伙计:“爷,我还未进内城,便遇到赵爷手下,劝我别报官,在赵爷处使点银子便可。”
掌柜一拍巴掌,“这便对了。你个糊涂虫,要把我害死。立马去刑捕衙门找杨爷,把此处情形悉数报知。去租匹马,快点儿。”
然后返回见赵俭,“赵爷是自己做主来,还是衙门指派来?”
赵俭一愣,“衙门指派怎样,我自己做主来又怎样?”
戏户掌柜道:“赵爷,这其中怕有误会啊。刑捕房指挥杨爷曾吩咐过小人,所有纠纷案件只可报与他,不得让他人插手。我派人去报的是杨爷,小人原以为是杨爷委派赵爷而来。眼下若非杨爷指派,小人也不敢托赵爷做主。”
赵俭一听戏户搬出杨伯雄来。
心道:若真是杨伯雄的场子,我这是来太岁头上动土。若他是狐假虎威诈我呢?转念一想,这种事他们不敢做,多半真是杨伯雄的场子。
便道:“若真有杨爷的面儿,这死人我立马带走。”
说着,抓起桌上的二两银子塞腰袋。
对冯五道:“你去巡检所把东外城的仵作喊来,就说我在此等他。”
赵俭喝着茶,嗑着瓜子,与掌柜东拉西扯地闲说了多半个时辰。
戏户的伙计回来了,拿着刑捕房的腰牌,说:“杨爷吩咐小人传话,请赵爷把此事处置妥当,并让小人把腰牌交给赵爷。”
不一会儿,冯五带着仵作进来,还跟来一辆驴架子车。
仵作去客商尸首旁看了一眼。
赵俭说:“做生意亏了本儿,一时想不开,把一辈子的福几天享受完,做了逍遥鬼。”
仵作:“赵爷,你看我架子车都带来了,在勘验单签上大名,早些拉走,我让车夫在他坟上多拍一铲土。”
赵俭掏出一两的银锭递给仵作,“戏户的一点儿辛苦银,拿上。”
在仵作的勘验单上签上名,赵俭带着冯五出了戏户。
站在门口,往这戏户里端详了一会儿,心里揣摸着杨伯雄一年能从这戏户身上得多少。
这条街的戏户做何营生,赵俭也都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杨伯雄的手伸得这么长。
心里自责道:早该料到,自个儿心眼转得有些慢。若非及时收手,怕与杨伯雄会很尴尬,就少不了出点儿银子与他化解,无论如何两人心里都会很不痛快。
杨伯雄捎信儿让自己给他办事,既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又派了自己的差。
杨伯雄混到这个地步,不是白给的,确实善于周旋。过两天,自己少不了把陪罪的话给他递过去。
兴冲冲地来,银子没赚成,心里有些落寞。
离了南关,想起很长时间没见莫耀祖了。
莫耀祖整天忙生意,无暇找自己经常坐,有时和大哥王进福一起去他店里转转,关了门喝杯小酒儿。
别看是个罗锅儿,赵俭与他呆着觉得舒服。
“走,找我兄弟坐会儿去”,骑着小红马,带着冯五慢慢往北遛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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