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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领了邓知府之命,吃过晚饭,带了一个手下去狱讼司,他要秘密夜审王雄。
狱讼司在刑捕司的西边,大堂坐北朝南,大堂西是本司官吏办公的地方,东面是众衙役值更休息的排房。牢房在南,所有过堂后待判的人犯都押在此处。
这个时辰,只有值更的衙役在,提了王雄,带到旁边一间屋里,将角灯挑亮,让手下门口守着。
王雄见桌后坐着个威猛的黑大个儿,庙里的天王一般。先是惊了一下,在东外城见过此人,知道是刑捕司的,过堂时又见了一回。
心道,我王雄被你们陷害,不问青红皂白定了罪,此时又来审,莫不是要勒索我家的银子?
想到家中那点积蓄都已被衙役们搜罗到车上,老婆孩子不知如何度日,心里泛起一阵悲凉。罢罢罢,刀把子在你们手里,问什么说什么,要银子是没了。
想到这里,跪下磕头,“东外城税牙王雄拜见官爷。”
郝云一听,此犯居然仍自称东外城税牙,足见心里仍未服罪。
且看他如何讲,道:“王雄,你的案子当下不会判,也不会总拖下去,我再次来审,你要如实讲。”
王雄:“大人,小人知无不言。”
郝云道:“八月初十抢劫客商案,除你等下狱的几个,还有谁参与或知情?”
王雄想了想说:“大人,他们抢劫客商,我又不曾参与,哪里知晓。胡海把兄弟十人,走得最近的莫过于老二肖正良;还有个斜眼儿麻五,平时刀不离身,专为胡海拼命,抢劫客商定少不了这两人。”
郝云:“还有呢?”
王雄:“除了拜把子兄弟,还有几十个起哄的,谁去了不好说。但那娄姓客商常年跑外,伙计里也有带兵刃的,胡海若带的人少,肯定不能得手。”
郝云:“这些人你都识得谁一一说来。”
郝云亲自研墨笔录。
除了肖正良、谢宝、皮老黑、斜眼儿麻五,还有老豁牙、曲大宝、高麻杆儿、黑指头、二疙瘩等等,有人名、有外号一共十几个。王雄将这些人长相、打扮、住址一气都说了。
郝云:“能为你作证的人现在哪里、何等模样?”
王雄:“那日与小人一起喝酒的客商叫米堂富,潞州人,三十多岁、高个儿、黄脸、蓝平定巾、青绸直裰。小人被拿到衙门的几天前,他说要去解州那边看看杭缎。”
郝云:“何时动身去的,走哪条路。”
王雄:“走之前小人并没与他见面,按他先前所讲,应在九月初前后。他说官道南北往来客商、行人多,走得安生。”
郝云:“现在已过十余日,你估计他还在解州吗?”
王雄:“小人不知。但他生意多在平阳府,最南风陵渡,有时也去茅津渡,他曾说若无称手生意,多半回潞州老家,看能不能往茅津渡运些潞绸。”
郝云:“往风陵渡十来日路程,沿途客栈甚多,如何寻他?”
王雄:“他有一点好找,凡落脚必宿娼门。”
顿了一下又道:“米堂富的右腮下有一块铜钱大的黑痣,向左扭头时才能看到。”
郝云起身在屋里踱了一会儿,问:“那些赃货几时到的你家?”
王雄愣了一下,答道:“大人,那真不是小人家中的,凭空搬到公堂上,一干人就硬说是从小人家搜出。”
郝云:“缉捕你的公差中可有相识过的?”
王雄:“一伙公差七、八个,那位官爷小人见过,却不知名姓,其他人不认得。有两辆马车同去,将小人家中一些家什搬上车。”
郝云:“是甚样的马车,车夫认识否?”
王雄:“是带篷的马车,小人与车一同被带到衙门,看过几眼,车与车夫应该是东外城车行的。天黑小人看不清楚。”
郝云沉吟了一会儿,道:“王雄,我是单独查案,与公堂之上审案无关。今日你我问答不得泄漏,若他人问起,就说我来审你还有哪些同伙。”
郝云让手下把王雄带回牢,王雄突然回头说:“大人尊姓,日后小人也好记得恩情。”
郝云摆了下手,“你不必知,下去吧。”
王雄却没停嘴,“方才大人讲不得泄漏。那日过完堂,边上审我的那位官爷也来问过。”
郝云心里一惊,那日堂审,杨伯雄在左,他在右,魏主事和罗通判居中,问:“是居左侧的大人?来问何事?”
王雄:“是,那日堂上小人说有客商可以证我清白,那位官爷来,说要找到他以证我说的真假。”
郝云:“你都对他讲了?”
王雄:“是,小人也就知道米堂富这些。”
郝云:“同来还有何人?”
王雄:“就他一人,也不似大人记写。”
郝云暗暗皱眉,“还问了哪些事情?”
王雄:“就这一件事。我还有些纳闷,这位官爷堂上不容我说话,堂下又匆匆来审,说是要为我证清白,可过了这些时日却无动静。”
郝云回到家已是深夜。
他是因父亲和伯父的情面,拿着布政司按察使丰鸣铎大人的公文到刑捕司当差,没两年补了个从九品,现在升到从八品。
郝云常年住值更房,伯父见衙门里太埋汰,又不便回守备府,便给他买了个三间的独门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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