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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我与地球之间的联络进行得极不顺利,这倒不是因为《探索者》号飞船上的设备不够先进或发射功率不够大,也不是因为时间选择得不对。根据巴姆蒂萝小姐的计算,当时飞船的发射装置正好瞄准地球,而且恰恰是北半球玛尔柯河谷所在的那个方向。无论如何,只要是频率接近我指明的那两个数字的电台和收音机,都能收到我的声音。我想,藏北高原科学考察队的电台应当是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我被劫持这件事肯定已经通知到了所有相关的部门;各种指示、汇报、调查、通报一定少不了,而在那样一个交通闭塞的地方,通讯联络只能依靠电台。实际上,自我们离开西宁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是通过电台与外界联系的。巴姆蒂萝小姐肯定地说,我发送给我的同伴们的信息已经传到了地球上,信号的强度足以让这一频段的所有电台都能收到。

我生怕他们收不到我发出的信息,所以,我不停地发送了很多遍。按常理说,信息发出两三分钟之后就会被他们收到,而我总会在二十分钟内收到回答。然而令人沮丧的是,正如朗姆博士估计的那样:&nbp;来自地球的信号非常杂乱。在这一无线电波频段内,有成百上千个电台在工作,而且传送的大部分是模拟信号。于是,这个频段就成了夏日雨后的蛤蟆坑,我只能听到乱糟糟的吵闹声,却无法分辩出我所期待的回音。有时我觉得似乎听到了来自考察队的应答,但转瞬间它就又淹没在噪声的海洋中了,很明显,要在这样的噪音汪洋中捞出我地球同伴的信号,那确实是不可能的。

唉,我是多么想听到他们的声音啊!&nbp;哪怕是一句问候,一句关切或同情的话也好。我手忙脚乱,反复拨弄电台上的开关和旋钮,一遍遍地喊话,告诉他们我如今身在何处、同什么人在一起、境况如何,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弄得我满头大汗,身心疲惫。最后,我只好放弃了。

我跪在地板上发愣,想像着地球上的同伴收到我的信号后会有什么反应。王昆仑教授是个谨慎保守的学究,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外星人存在,对国外报道的uf文献,根本不屑一顾。他宁可相信我被某个敌对国家的特工抓走,目前正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也不会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实话,我所说的话在他看来只是一派胡言乱语;其他人也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正在那儿议论纷纷;也许只有化学系的张莹姑娘会相信我的话,而且会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我很遗憾,阿卡利利。”语音合成器的声音使我又回到了现实。巴姆蒂萝小姐把手搭在我的肩头,像个姐妹似的安慰我,“不必难过,他们收到了你的信息,这已经足够了。”

是啊,她说的很对这已经足够了。其实,就算我收到考察队的回答,又有什么意义呢?

朗姆博士双臂交叉地抱在胸前,同情地摇摇头。

“你太累了,阿卡利利。”&nbp;博士说,“巴姆蒂萝,你带他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nbp;”

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之后,我就躺在床上,静静地将发生的这一切回顾了一遍。我发现,总的说来,对于我现在遇到的这段传奇般的经历,我心头的喜悦还是远远大于沮丧。看来,我是命中注定要做一次宇宙航行了,而这是以前任何一个地球人都不曾有过的机遇。我肯定会大开眼界,看到许多新奇的事物,学到许多知识。要是我能坚持每天写日记,把我所见到的全记下来,将来带回地球,一定会引起全世界的轰动。我希望那时能和张莹姑娘共同分享这份快乐。可是我立刻又想到,也许我会经过好几十年才能返回地球,到那时,她早已嫁给了别人,生了一大群孩子,变成了老祖母。好在,我从来没有向她求过婚,不曾同她那个远在京城的傻瓜男友真正竞争过。可是我立刻又想到,我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再回到地球了。想到这里,我又感到一丝淡淡的惆怅。尽管如此,我还是意识到,此时如果有人劝我放弃这次旅行,我的回答一定是:&nbp;不!

我起身走到窗前,向飞船尾部方向看:&nbp;我们的太阳的视角大约有10分,相当我们在地球上看太阳的九分之一大,仍像一个火球在黑洞洞的宇宙空间静静地燃烧;可以看到它的周边掀起的巨大日珥。此时的地球,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不久,房间的门再度滑开,巴姆蒂萝小姐带着我的雪丽走进来。她似乎很喜欢我的狗,自打我们到了《探索者》号上,照顾雪丽的事一直都是由她负责的;后来我注意到,飞船上所有的阿尔法人都喜欢雪丽。在一艘进行单调而漫长的航行的宇宙飞船上,有一只动物作伴,生活会有趣得多。雪丽本来就是一只聪明的狗,很能适应环境。它乐于同阿尔法宇航员做朋友,尤其喜欢巴姆蒂萝小姐。说老实话,还多亏了有这位小姐关照雪丽,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照料一只小动物,更不要说是在太空中了。

巴姆蒂萝带我去同她一起进餐。餐室中有十几位阿尔法男女坐在地面,用手抓食放在腿上的盘子里的东西;他们见到我,都显得很高兴,纷纷放下食盘,爬过来,拉拉我的手,摸摸我的脸,用阿尔法语说几句大概是表示欢迎的话。我注意到有两个人,一直蹲在餐桌的另一头,对我不理不睬。他们头也不抬,只是斜着眼睛朝我看了一下,耸耸肩膀,然后继续用勺子喝他们碗里的汤。后来我知道,其中年纪较轻、身材削瘦的那位先生,就是阿尔法最著名的宇宙生物学家奥尔洛夫教授;另一位年纪较大、身躯肥胖的人,是飞船副指挥巴登将军。这两个人都不喜欢我们地球人,总是和我过不去。后来在阿尔法国会作证时,成为我最危险的敌人。

进餐之后,巴姆蒂萝小姐开始同我讨论我在《探索者》号上的日常活动安排问题。她告诉我,在长达十几年之久的旅行中,我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是自由的。其中二百一十天是在旅程的起始阶段,另外还有二百二十多天是在终结阶段。中间那一大段时间,只能安排我进行休眠;那时,飞船将以半光速作匀速直线飞行,我会处于完全失重状态……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翻译机却频频发生故障,声音断断续续,忽而嘶哑,忽而变成刺耳的尖叫。可以看出,这让她很是烦恼。她不得不多次停止说话,打开仪器后盖,把那些部件拔了插,插了又拔。这样反复了几次后,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才勉强恢复功能。她抬起头看看我,似乎表示歉意,又皱着眉对我笑了一下。这一笑也是很美的。

“现在就要做出决定,你打算怎样度过这四百多天呢&nbp;?”巴姆蒂萝小姐问我。

“小姐,”我说,“我们不能总是依靠翻译机来谈话呀。”

“不这样又能怎样呢?&nbp;”她有点为难地说,“靠心灵感应么?&nbp;那可是个科学难题,目前还处于理论研究阶段哩。”

“我要学习你们的语言。”我干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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