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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家伙什,她过来又预备拍我脑袋催着带路,我慌忙闪身避开,叫道:“你老打我干嘛?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你因为自己不及我美貌而怀恨在心?”

“我再丑也比你这个乡下妞会打扮,更何况还是晕倒后就不停放屁的littlebitch,整间屋都让你弄得臭气熏天,人也没法待了1她愣了愣,抬起腕子上电子表,用光洁镜面照了照自己,说:“也就高点瘦点,外貌幼齿些,一点都不美。好了少废话,前面带路。”

说句实在的,背后这个女獍行并不丑,甚至戴上那古怪的珠帘还凭添几分神秘妩媚。我从未以另一种心态与女性这般交谈,总以为她们之间的对话往往都是矜持温柔的。可与她为伍后,发现自己不是被骂就是被打,同性之间居然比男人们对话还粗俗,果然是想象归想象,现实很骨感。扭头去看,她正带着一脸不耐烦嘴里哼哼唧唧,我把脖子一梗,偏要去惹惹勿忘我,便问她说:“你脸上的那张珠帘真好看,还有多余的能给我一面吗?”

“你不到级别,就算有也不给你。”她得意洋洋地取出我的烟点燃一支抽了起来,说:“反正像你这样的slut,里里外外早就被人看光了,要遮羞布有什么用?”

“带上这东西叮叮当当的,厮打起来很不方便,我看你满嘴喷粪就够不要脸的了,还是给我带着吧。”我嘻嘻一笑,不以为然。作为赌徒我各种脏话都耳朵听出茧子来,这女的也不过就是往下三滥去羞辱人,这属于最肤浅的,更何况我本就是个男人,自然也热衷说这些。但见她说得神采飞扬,将侮辱人当作了趣味,我便趁其不备,一把扯下珠帘。

“你想死是不是?”勿忘我一没防着,被我兜头摘下,顿时恼了。她站下紧拽铁链,把我拖了回去,伸手乱扒企图夺回。

“要不是我被铁链拴着,你是打不过我的,看见那东西了吗?这就是我干的。”我岂容她乱来,转身给自己戴上。环顾四下一圈,正巧来到我踩烂的人茧处,便对她做了个噤声,指了指脚下,道:“你看,这一地的碎玻璃渣,起先他们就在这里扔泡厮打的。”

听我这么说,她上前撞开我,蹲下身子打地上捡起块碎玻璃片,拿在手里左右端详。我见她全神贯注的,正想开口,她却转过脸来问:“这是什么?你就带我来看这一堆垃圾?”

“这东西,难道你不该比我更清楚是什么吗?”我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说。

“我不知这是什么,从没见过。这样,你将整件事好好对我说一遍,包括所有细节。”

她摇摇头,将玻璃渣丢在一旁,示意我别站在道口中央,转去我遭遇蛇形怪影的窄道一角坐下说话。与此同时从我脸上摘走珠帘,我也趁其不备夺回烟盒,然后往角落里一坐,我指着满墙的阴齿,将几小时前的事描述起来。在形容的过程中,她时而惊喜,时而沉默,从勿忘我脸上表情不难发觉,她不再怀疑我的话,似乎又看见了希望。

“你所说的许多细节确实证明那就是弥利耶,但愿你不是在取悦我。”她见我正在点烟,忙一把夺过扭断丢在地上,说:“你不要抽烟,女人抽烟不好,跟我说说,他们为何而来?”

“凭什么啊?你也是女的,为啥抽得那么凶?一会功夫就让你糟蹋完半包。”我忿忿不平地侧了侧身,将脊背对着她,道:“至于他们来干嘛?我不知道,始终没对上话。起初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梦呓低语者,但种种行迹看似又不像,不过我知晓他们打算刺杀一个‘老婆子’,并且还很担心,假如再有人进来,自己可能永远离不开这座吕库古阴宅了。”

“刺杀‘老婆子’?这什么鬼东西?再也出不去?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弥利耶离不开的地方。”勿忘我一脸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她从我手中拿走烟盒,又给自己点了一支,边抽边思索,问:“这么说,那四人并不是冲着破除束缚而来?他们有没有提起‘兽突’?”

“没有,但有一具跪尸在死之前曾提起过,那或许是发生在多年前的事了。”我摇了摇头,一口否决。但与此同时,我却对她感兴趣起来,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还是静悄悄的,究竟又有多少人进到了宅子里?你们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目前,据我观察下来是三路人马,‘世界之子’、‘铁布里希兄弟会’以及我们‘弥利耶’,大家都在等‘维塔莱’的人到来1她咬着下嘴唇,若有所思地点头,时隔不久忽然转过脸,死死盯着我看,问:“跪尸?你是指泳池下来铁门前躺倒的那片半神骨灰?你又是怎么知道它活着时提起过‘兽突’的?。”

我本以为事情已够复杂的了,没想到实际更加复杂,善良公羊图谋的只有我们一干人等,并没在等其他人。正在想这些烂事时被她一问,不由随口答道:“眼睛看到的。”

“看?怎么看?”她显得越发惊奇,扭住胳臂将我转过身,紧紧抱着我的脸上下打量。

我只得将如何勇斗两具嚎灵的经过,详细对她表述一遍,最后补充梦游般的感触,道:“我也不知那是怎么回事,门前的半神就是我们干掉的。在激斗跪尸时有过一瞬,就像做梦一般,我迷迷糊糊好像是跑进了某一个黑夜,那时的跪尸仍是活人,他让自己同伙割裂双臂流血而亡。在此过程中,他们对话里有提起过,还说如果他们失手那其他人就得手了,总之就是要抓兽突这个人。你难道认为我会瞎编吗?”

“不,我信你说的,那么这两个死鬼之间对话时,有没有提起彼此的名字?”

“不,这一点特别奇怪,他们的对话是特意回避提对方名字,就好像是为了避某种忌讳吧。我只记得其中一个肚子上有‘世界之子’的纹身,另一个我不知道,因为我好像就是他,已经被同伙在铁栏上捆得结结实实,身子根本无法动弹,自然也看不见自己。”

“我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古怪的事,尽管你说得颠三倒四,听着就像喝醉酒胡言乱语。但我相信,或许你真的瞧见了一些真相。如此一来,就有点意思了。”她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忽然一把拧住我长发,将我摔在地上,然后整个身子压上来,并探出两根手指往眼睛插来。我来不及反应,慌忙用手格挡,这才勉强拦下。

“你这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我使足全身气力与之较劲,用膝盖顶住勿忘我的小腹,一脚将之蹬出老远,抱着脖子气喘吁吁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抠我眼珠?我不是你姐妹吗?”

“我没打算抠,就是想看看。听着,你所说的事大概发生在八年前,当时的情形就与今天一模一样,好几批人同时跑来这里。那时大家还不像现在那么仇视彼此,但下到池口后发现,两个老东西早已将自己转化为厉鬼。我们谁都不知他俩的底细,并且也破不了,因此只能撤退。时过境迁,转眼又到了同一个日子,所以这回大家做足了准备,但双重嚎灵杀阵已被破了。”她抱着脑袋大笑起来,声音尖利又刺耳,似乎在自嘲,又似乎是暗自惊喜。就这般乐了一阵,她忽然收住了笑,死死凝视着我,说:“多亏了你这个乡下妞的补充,我可能已搞清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看来果然要用ballockdagger(波洛克匕首)才能杀掉鬼中之鬼,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经营,家伙什全白带了。你这贱人给我过来,让我好好看下眼珠。”

通过她这番忆苦思甜的回忆,我大概知道了两具嚎灵的死亡原因。不过在对她描述时,我故意遗漏了一条特别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发梦时变成半神的那位,已知道自己失败了。那也表示说,在勿忘我和其他人到来前,早就有人闯进了吕库古阴宅,那两具嚎灵原本是打算追去更深处找别人玩命的,可惜激怒了两头铁仙女才被破功,以至于功败垂成。那么,早所有人一步的,或许就是新闻里的“邪教份子”。至于他们来头,可能弥利耶会知道。我正独自思索时,她见我迟迟不肯上前,便将脸一板,打青石砖上跳起,打算硬来。

之前将她掀翻在地,是因勿忘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身,现在她变得无比专注并神情严峻,此番我绝不可能再用巧劲胜她。眨眼间她窜到面前,正欲动手,我连忙喊停。

“你究竟想要怎么看?你来说我照做就是。”我站起身,在这女人面前站定。

“我只想近距离好好观察下,你的眼睛有何不同。”她拔出一把细长人骨刀,指了指败墙,问:“告诉我,这道墙的对面是什么?如果敢骗我,我就抠出你眼珠1

这对我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这道墙的对面仍是破墙,再继续去透还是一样。只有三道墙外才是另一道拐口,距离那里几十米外,就是alex曾形容自己被喷火枪烧死的角落。想着,我故意面露难色,然后装模作样一番,将自己的所见潦草地对她说了一通。

“嗯,你这个贱人蠢是蠢了些,但底子不错。不过,这都是肤浅的手段,每个弥利耶都能轻易办到。”她背着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在我面前原地旋了个身,又问:“那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既然你能发梦般看见一些往事,那告诉我,两小时前我在那头做了什么?”

“这种事我怎可能知道?我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办到的。这样的怪事只发生过一次。”说着,我往后靠了靠,借着有败墙支持,让她退后一步看好了,慢慢调出第三瞳,忍住剧烈的头晕目眩,叹道:“大多看见这种怪事的时刻,都是在用这颗眼珠的同时。”

至于她之后说什么,以及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了。因为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比起以往难受百倍的巨大眩晕,我忍不住就蹲倒在地大口呕吐,直吐到流出胃酸方才止祝若早晓得反应会如此严重,我压根不该去尝试。大概过了几分钟,这种感受才有所消褪,我微微睁开眼,见自己被她搂在怀里,勿忘我姐妹正盯着布满墙头的阴齿发呆,她双手轻抚着我的肩头,动作是如此的轻缓,活脱脱像个母亲在安慰自己小孩那般。

“很多年前,我有过一个女儿,她就像个小天使,黑色头发,蓝蓝的大眼睛,走路一摇一摆,举手投足都会让我发笑。在那时我甚至想过,自己或许哪一天,为了她舍弃弥利耶的身份,当一个好妈妈,看着她成长,看着她找到自己心仪的男友,自己默默离去,找一片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快乐地死去。她如果活到现在,应该会和你一样漂亮。”她颤颤巍巍地点燃一支烟,更咽起来,但奇怪的是,嘴角仍旧带着一丝无法琢磨的微笑,说:“我刚才撒谎了,我承认,你是我所有见过的弥利耶中最漂亮的贱人。可惜像你这样的女人,如果弥利耶的狼穴还在,你也上不了战场,只会被派去当魅者,靠出卖身子来换取情报,太可惜了。如果我的女儿活到现在,也许会和标记们那样,走上这条不归路,这也是我萌生想要退出弥利耶的原因。我望着你,忽然就想起了她,尤其是你刚才昏晕时的脸蛋,特别像她。”

“这应该是件很遗憾的事吧,为什么你光流泪,却笑得那么开心?”在她眼中,我好像就是个花瓶,说来道去都与肉体有关,但见她如此伤感,却保持微笑,我不解地问。

“你觉得我这是在笑?真是个蠢到家的乡下妞,我从来就是这般黯然感伤的。”她皱了皱眉抹去眼角的泪花,松开了我,问:“那些畜生公羊平时都唤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回想过来,我从未在善良公羊面前暴露过自己名姓,俩人也没有逼迫我交待,想着,我将垂到眼前的长发拢到耳后,道:“铁布利希兄弟会的俩人管我叫小姐,我的朋友过去管我叫小老弟,现在管我叫小老妹。大概就是这样吧。”

“也就是说,你没有名字,那我就叫你anna(安娜)吧,那是我女儿的名字。”她瞥了我一眼,笑了笑,又道:“不,这么看你又不像她,再说她与你这种人截然不同,没被囚禁也没被当成玩物。这样,弥利耶女孩都会取个花名,我就管你叫小苍兰吧。”

“这……”我心想我有名字啊,过去随便给人起名字叫绰号好像还是我的专利,然而对于这个弥利耶,我并不知其底细,随便暴露自己,或许会带来其他麻烦。勿忘我姐妹虽然满口喷粪,动不动打骂,但这个女人很奇怪,她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时而狂躁时而温柔,就跟多重人格那般。我被她推搡虽然很恼怒,但却丝毫不讨厌她。坐在一起时,她的身子就跟chris一样柔软,被她搂着,我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也与chris一样。黑暗中,我闭上眼,就感觉自己仍待在纳什维尔的安乐窝里,正挤在chris身旁那样。在这样一个沉寂到针掉在地上也能引起轩然大波的静谧中,令人陶醉。想着,我的双手不由慢慢抱住她的腰肢,将脸靠在她胸前,微声道:“你爱叫我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好了。”

“这样就对了,我最讨厌与我对着干的贱人。”她将头凑近过来,捧起我的脸。

正在此时,余光散瞳中,我瞧见三十米开外,正有四条身影在缓缓向这里靠近。他们分别是两个善良公羊、alex和范斯。这四人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终于绕出了“仙境”底下的石隙,此刻也来到了破墟败墙之间。

不,确切地说,他们可能早就到了,起先我怎么寻都寻不到的爬梯绳索,此刻正系在他们腰间。拉多克剃刀擎着手枪,稻草男孩拔出两把刮刀,alex和范斯各举着步枪,正朝着我们过来。他们四个谁都没有打开照明工具,而是凭着我俩的低语摸着过来的。

我本该放声大叫为他们指引方向,但此时此刻,我却不希望被他们找到。

因为两下一接触,必然会爆发大战,我就连申辩维护勿忘我这点也做不到。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拖过一边,对这个可怜的弥利耶挥舞屠刀。

与他们相比,我现在更想与她待在一起,尽管我知道这很荒唐,但随着鼓点般的脚步逼近,他们已来到十米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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