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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钟离宴不解。
“大概是我身上有什么缝隙吧。”扶渊想起了前些日子二爷对他说的话。
钟离宴听了,顿觉不安,刚想细问扶渊,就看到外面的小胡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帝君面前如此失礼1钟离宴呵斥他,“出什么事了?”
“请殿下与上神出来说话。”小胡子急得满头大汗,却还记得分寸。
二人对视一眼,出了祠堂。
“玲妃娘娘自缢了1小胡子道。
“什么?1钟离宴听到“玲妃”二字就头疼,心里暗暗祈祷兰氏可不要就这么死了,让他平白背上一个逼死庶母的罪名。
“已经去了?”扶渊问他。
“没,幸亏发现得早。”小胡子道。
“这时候闹上吊,也并非真的想死。”扶渊看着钟离宴,“皇兄去一趟?”
“你我同去。”钟离宴道。扶渊闹文山殿的事情他略有耳闻,这人对付中年妇女肯定比他有法子。而且玲妃又不是他的庶母,他也不像自己有这么多顾忌。
二人同去玲妃宫里,到时成贵妃、钟离宁都到了。
自昭明皇后驾崩后,凤印便由成贵妃掌管。如今她连失两子,对宫务也不再上心,便时常把嫡公主带在身边,让她跟在身边多听多看,想着有朝一日就把凤印交给她。
对于成贵妃,扶渊的印象还停留于她月夕宫宴上对玲妃的幸灾乐祸冷嘲热讽了,想来这次玲妃自杀,她乐还来不及呢。
与别处宫室不同,玲妃宫里从不摆时兴花朵,院里种的多是匍匐藤蔓,摆的都是枯藤假山,毫无韵味可言,只有彻头彻尾的寒气。
加上这纷纷扬扬的雪,冷得连钟离宴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成贵妃与钟离宁出来迎他们,只见成贵妃一身砖红宫装,鸾凤头面,既大气尊贵,又不算逾矩;钟离宁则简单得多,淡金宫装上绣着小团龙,头发也挽起来了,画了淡淡的妆。
“成娘娘。”二人见礼。
“殿下,上神。”成贵妃冲二人点点头,又对钟离宴道,“兰氏暂无性命之虞,殿下大可放心。只是现在还昏睡着,晚些才能来回殿下的话。”
“嗯,”钟离宴颔首,领着众人进殿,“有劳成娘娘了。”
成贵妃说着无妨,又叫身边的丫头去准备热茶来。几人坐定,正巧碰上给玲妃看诊的太医过来回话。
“刘太医,玲妃眼下如何了?醒了没有?”成贵妃起身。
“回娘娘、殿下,微臣已经给玲妃娘娘施了针,不用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了。”
“好,先下去吧。蓓儿,去送送刘大人。”待刘太医走后,她才对钟离宴道,“太子放心吧,他是宫里的老人了。”
“是。”
成贵妃看了他二人一眼,道:“兰氏这个时候……其用意殿下也明白,可想好对策了?”
扶渊与钟离宴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这件事说好办倒也好办,”成贵妃继续道,“兰氏要的,不过是一颗定心丸罢了,只要太子爷一句话。”
“该说的都说了,只是兰娘娘一直不肯信本宫。”钟离宴也很苦恼。
“还不是因为殿下的言辞……罢了,也不好让你们这些孩子去安慰一个深宫妇人。”成贵妃笑容浅淡,当她这样笑的时候,谁都不可否认她也曾是一位美人,“你们在此稍等,我去与她说几句话。”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玲妃早就醒了。
“徽音,”成贵妃拨开珠帘,唤她的闺名,“睡了这么久,也该醒醒了。”
玲妃安静地躺着,脖颈上紫红的於痕在白皙的身体上分外刺目。
“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比本宫更能理解你,”她走近,在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我是在潜邸时就跟着陛下的,比昭明皇后还早了好些年。我这一辈子,哪还有什么指望,娘家是最靠不住的,伴君如伴虎,更不必说。我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这几个儿子了。”
“你也是一样的,”成贵妃慢慢说着,“不用想着兰亭能帮到你什么,皇城一破,咱们可就真得自尽了。至于旁的……妹妹你这是当局者迷,太子爷才监国,最是爱惜羽毛,怎么舍得动你们母子呢?”
“至于宣儿他们,”成贵妃垂眸,“我有时就想,你说太子爷和六殿下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是不是因为昭明皇后……”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昏迷”的玲妃眼角有泪水滑过。
“咱们各自珍重罢。”成贵妃起身,步履轻轻地离开了。
成贵妃回来后不久,玲妃就“醒”了,她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大错,日后定然恪守宫规,谨言慎行。
钟离宴这才松了一口气,叫小胡子把他刚刚准备的用来给玲妃“压惊”的补品珍玩之类的拿上来,这就要走了。
“慢着,”方才一直沉默的成贵妃忽然叫住了他,“太子殿下,按宫规,嫔妃自裁是大罪,按律应严惩。”
谁也没想到玲妃这边事儿了了,成贵妃还有这么一出儿。钟离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可……可玲娘娘毕竟是情况特殊……”
这理由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玲妃有什么特殊的?难不成是因为她哥哥是头号反贼?
成贵妃微微一笑:“上神怎么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成娘娘言之有理。”扶渊一揖。
“娘娘,”跟在成贵妃身后的钟离宁开口了,“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您就看在玲娘娘入宫这么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赏是赏罚是罚,”对于钟离宁,成贵妃无端的就严厉起来,“赏罚分明,公主连这个都忘了?”
钟离宁低下头,不言语了。
“娘娘的意思是?”扶渊问。
“太子爷、公主殿下仁爱,赏赐兰氏东西是赏;可兰氏不守宫规,此事便要另当别论了。”
“那该怎么罚?”钟离宴问。
成贵妃看了一眼钟离宁。
“回皇兄,宮嫔自裁者,罚俸三年,移居静安宫,非诏不得出。”钟离宁答得规规矩矩。
罚俸什么的罚多少年都无所谓,但这个迁居冷宫,钟离宴还真不敢做这个主。
“后宫之事,原也不该太子管的。”成贵妃道,“六殿下,去请凤印来。”
钟离宁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有些不知所措,她抬头看了看钟离宴与扶渊,见后者冲他微微点头,这才退下,去取皇后册宝了。
玲妃绝对是有史以来在冷宫里待遇最好的人了,钟离宴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不仅派了得力的宫女贴身照顾着,还遣了两个太医,确保玲妃的安全。
成贵妃在对钟离宴兄妹两个示好,只是不知道钟离宴这个仁慈的太子殿下,能不能接受她的好意。
成贵妃,是一个聪明人,今日之事,足够扶渊对她刮目相看。
玲妃毕竟是兰亭的妹妹,若一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做她的帝妃,势必会惹人闲话,也怕玲妃因此生出什么不应该的想法。借着她自戕的机会,把她送到冷宫,其实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后宫消停了,前朝却又乱了起来。
魔族军队往前挪了五里,再靠近,就到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雪下得太大,他们怕是也等不及了。”扶渊道。
帝都的守备足够他们撑到明年开春,而魔族十数万大军空在这儿耗着,不一定能耗过他们。
“要打仗了。”钟离宴道。
“皇兄的意思是……”
“我要亲上城楼督战。”钟离宴道,一双眼沉静如水,“小渊,如果你还劝我……”
扶渊摇摇头:“万事小心。”
钟离宴这算盘打得好,待他披上战甲,四周城墙上都巡视一圈之后,习洛书等一众老臣才从军营里听得这个消息,待穿戴整齐赶到城门处,却被扶渊给拦下了。
“诸位大人若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就请回吧。”小上神金冠束发,明明还不及弱冠,可今日这般按着上神制式一番穿戴,稚嫩的脸也变得令人信服。
习洛书当然不会这么想,他快步走过去,低声道:“你怎的也跟着阿宴胡闹!沙场上刀剑无眼,若真的磕着碰着了……”
“舅舅,让皇兄他待在皇城里他能有什么作为?”扶渊并不服软,“他这些年,磕着碰着的地方还少吗?”
习洛书沉默不语。
扶渊这话没错。现在整个九重天就剩了个帝都,整天里能有多少折子等着钟离宴去看?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钟离宴早晚要承天祚,不应该被这些无聊小事绊住了脚。
扶渊看习洛书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便趁热打铁:“舅舅,若无事,阿宴晚上就能回来了,诸位大人政事劳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才是埃”
“殿下宅心仁厚,身先士卒,为我等表率。”习洛书转过身,对着诸位大臣,一字一句道,“有君如此,夫复何求1
“……”扶渊看着,有些诧异于习洛书这么简单就能同意钟离宴亲临战场这件事。
那为什么不同意他和田水月?到底哪个更危险啊?
习洛书当然不知道扶渊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嘱咐扶渊回去跟着钟离宴,确保他没有危险之后,就带着诸位大人离去了。
扶渊应了。不管怎样,舅舅支持阿宴的做法,总是好事。
看着他们都走远了,扶渊才松了一口气,出城登上了城楼。
说实话,今儿一身他还真的不习惯。以前左右是他还未及冠,头发梳上就好了,衣服也不至于穿得如此繁琐;而今头上金冠金簪不知几斤几两,头稍微往后仰些就感觉脖子要撑不住了,衣裳也层层叠叠,压在身上也无比沉重。
这就是一个上神的分量。
徐西坞全副武装,已经在上面儿候着他了。
“怎的在这儿?”扶渊看到他在等着自己,颇为奇怪,“怎的不跟在太子身边?”
“太子身边人多,不缺我一个。”徐西坞道。
“连远殿只是一个踏板,”扶渊道,“你跟在太子身边,要比在我身边更有前途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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