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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林斌,你要请客了!”

中午,徐永晋正在教室里辅导很不耐烦的王林斌功课,光着膀子的迪迪从教室门口闯了进来,一进教室,迪迪就冲里面大喊大叫。一些趴在座位上正在午休的学生被大嗓门惊醒,正要发火,见打扰自己睡眠的是迪迪,忙将那些词组又咽进肚子里,垂头假寐。

见迪迪冲着自己过来,将满身臭汗甩在自己桌子上,王林斌强压下心头不满,小心问道:“请什么客?好象最近我没什么喜事啊?”

见王林斌正在看课本,一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样子,迪迪很不屑地一撇嘴,跳起来一屁股坐在课桌上:“你还不知道吗?听听!外面现在正敲锣打鼓呢!……我们军队在乌布苏诺尔湖把搞叛乱的德克德黑部队全歼了!七百名叛匪一个也没走脱,当场打死一百三十人,俘虏六百多,德克德黑也被抓住。嘿嘿,这么好的消息,你说是不是要请客?”

“真的?!”下面的徐永晋望着迪迪,一脸惊讶地问道,兴奋之情现于言表。

迪迪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附身给了徐永晋当胸一拳:“当然是真的了!你没听到外面锣鼓声吗?”说完迪迪变戏法般从后面掏出一份报纸,在徐永晋和王林斌眼前晃动着,手指着上面标题:“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解放军大捷!一网打尽扎萨克图匪帮,唐努乌梁海恢复太平!”

“好家伙!德克德黑这混蛋总算是抓住了,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呢!”

“娘的,我早想到唐努乌梁海看大草原了,这帮匪徒在那边闹事害得我一直无法过去,这下终于可以圆小时侯梦想了。”

“请客请客!庆祝解放军消灭分离份子,维护祖国大一统!”

“……”

听了迪迪所言,教室里一片哗然,正趴在座位上的同学听到德克德黑被抓,纷纷跳了起来。大家这才注意到外面好象是有人在敲锣打鼓。这边正跳着,隔壁教室也传来震天欢呼声。奔跑声,喊叫声鼓掌声在校园上空回荡着。

迪迪拿出来的是浔阳日报以最快速度出的关于德克德黑匪帮被歼灭号外,号外在同学手边不停传递着,大家凑到一起,伸长了脖子看着里面那张薄薄的纸张。号外虽然很薄,可刊登的消息却让人激动不已。

德克德黑是喀尔喀扎萨克图汗部一名王公后代,他的父亲达延在一八六八年投降新成立的中国后,因为俄罗斯的煽动,起来叛乱,当时草原上拥有各路叛军三万之众,漠北大草原到处狼烟四起,扎萨克图境内汉人被杀的千里无一人。一八七一年,俄罗斯战败后不久,达延在乌里雅苏台外被围剿他的海外军团击毙,残部只得投降。达延死后,漠北喀尔喀动乱算是平定下来。

自从一八六八建国后,当时的中央领导极为重视两北――东北、西北。东北为黑龙江、吉林、库页岛,西北是新疆、因中俄战争从俄罗斯手中解放的布鲁特浩汗、哈萨克、布哈尔(这三地统一为一个行政区域,为西域省)。为了维护两北局势安定,在祖国大开发的口号下,大量汉族迁移到东北和西北去。到一八九五年,五百万汉族进入东北,三百万汉族进入西北,加上建设铁路的百万民工,在两北汉族将近千万之数。对那些移民,一八九五年后政府每年要贴进去大笔资金。从一八九五年以后,朝两北移民潮流有所回落,不过每年也有数万汉族通过新建立的铁路进入两北谋生,另外新加入中国国籍的各色人等有些因为语言、适应能力等等原因在中原难以立足,这些人也纷纷朝两北迁移过去。现在的东北、西北以前土著居民比例已经很小了。

跟东北、西北相比,漠北的喀尔喀就显得特殊许多,东北有大量的森林,无尽的矿藏,西北有黄金,有煤炭,还有战略资源石油。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的漠北有戈壁、沙漠,还有不用风吹草低就可以看到牛羊的大草原。这片土地抚育了成吉思汗,在百万喀尔喀人心目中,他就是神居住的土地,如大规模朝漠北移民过去,很容易激起当地民变。当时中央政府因为喀尔喀的特殊情况,允许漠北喀尔喀四部(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三音诺颜汗部、扎萨克图汗部)保留高度自治,自治原本是照顾喀尔喀蒙古人,加上内地各项建设需要投入大批人力、物力、财力,中央也没那么多精力将目光投到漠北大沙漠中,为此,只要漠北不闹独立,那些蒙古王爷就可以保留清朝时他们所拥有的各项权利。自然,王爷的任命必须经过中央政府批准才行。

漠北喀尔喀人不过百万,能维持现状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情,于是中央与地方平安度过了三十年。三十年后,漠北再次出了乱子。

西北与东北大量移民未发生大的意外后,政府认为解决漠北喀尔喀时机到了。先移民再改土归流,让自治的漠北完全溶入中国。

大规模移民一开始就问题丛生。那些王爷也不是笨蛋,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力被人剥夺,于是移民与喀尔喀人之间必然发生众多矛盾,很多地方发生了大规模械斗。和中国十分“友好”的邻国俄罗斯手又痒痒了,当时俄罗斯的尼古拉二世身边都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冒险家,这些人与尼古拉二世一样骄横自大,根本不把中国放在眼里,同时他们又对自己在三十年前的战败恨之入骨,加之黄俄罗斯的梦想深深溶入俄罗斯人骨子里,见漠北有机可乘,一九零二年五月,这些热心的邻居打着帮喀尔喀人排忧解难的名头派出三千名所谓鞑靼志愿军进入漠北“帮助”喀尔喀人追寻独立、自由。

在俄罗斯人怂恿下,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三音诺颜汗部、扎萨克图汗部先后叛乱,那些王爷先后宣布脱离中国,并于一九零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宣布建立君主立宪的大蒙古汗国,建都乌里雅苏台,并且在宣布建国当天,请求伟大的邻邦俄罗斯出兵帮助他们讨伐窃据喀尔喀土地的“黑大爷”(黑大爷指中国汉族)。

对漠北喀尔喀的叛逆行为,全国上下群情激愤,很快于一九零二年的五月二十三日在议会通过出兵平叛法案,调动内蒙的骑兵第一军、东北的第十军、西北的第七军,三个军包括后勤十五万人携带三百二十四门火炮、四百三十二挺机枪,从三个方向进入漠北平叛。

不甘示弱的俄罗斯在中国军队进入漠北后,也朝在漠北的鞑靼志愿军派出了援军。这些援军不再是什么鞑靼人了,全是些深目高鼻的纯种俄罗斯人,第四十一骑兵师、第二十二炮兵旅在六月一日从唐努乌梁海进入漠北,在他们后面跟着俄罗斯西伯利亚第一、第二军九点八万人。

俄军进入漠北军队携带了一百四十八门火炮,机枪十二挺,虽然俄军装备的步枪是当时世界上很先进的一八八九式弹仓步枪,而火炮也是比较好的一九零零式七十六毫米速射野战炮,可跟中国军队相比,在武器方面俄军没有占到任何优势。

人数方面,中国军队是俄军的一点三六倍,火炮上中国军队比俄军多二点一八倍,机枪上中国军队更是多出了三十六倍,俄军唯一有利的就是当地那些喀尔喀王爷支持他们,还有中国因漫长的补给线,并不想将战争扩大到完全占领俄国,只是将战争限制在漠北境内。不过在中国军队无法扩大战争规模同时,俄军同样深受运输线过长之害,在运送十万军队到漠北后,他的补给线无法再满足更大规模部队投入到战场上去了。

为了漠北,中国军队与俄罗斯在大草原上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战斗规模很快从旅级战役扩大到军级。到了一九零三年九月,入冬前在漠北大草原上,围绕着乌里雅苏台,六万中国军队与同等规模的俄军及两万喀尔喀叛军展开了一场大会战。为了争夺乌里雅苏台,在漠北其他地方还有七万中国军队与三万俄军及一万喀尔咯叛军撕杀。

堑壕战,草原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堑壕,从空中望下去,仿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乌里雅苏台牢牢围住,对任何一方来说,进攻都是一件噩梦般事情。会战打了四个月,俄军动用了两百余门火炮,而中国军队动用了各种口径火炮三百余门,战场上整日浓烟滚滚,硝烟将太阳遮蔽起来,任何一次冲锋都意味着数百生命化为飞烟。

零三年十月,中国军队在付出重大代价(中国军队伤亡一点三万人,俄军伤亡一点四万)后,将乌里雅苏台与其他地方完全切断了联系,八千叛军,三点五万俄军陷入重围中。

围绕着被围困在乌里雅苏台的俄军,为了救援他们,将他们解脱出地狱,俄罗斯纠集败退下来的军队,还有新成立的西伯利亚第三军共九万之众从唐努乌梁海朝围困着乌里雅苏台的中国军队发起冲击,俄军是不惜血本了。而中国方面在保留对城内守敌必要压力同时,将绝大多数部队调到外围打援,拼了性命奋力阻击敌人。

在机枪和大炮面前,俄军的进攻到十二月底彻底破灭了,信奉“子弹是笨蛋,刺刀才是好汉”的俄军在机枪面前尸横遍野,三万俄军士兵倒在了通往乌里雅苏台的道路上,可他们距离出发地不过推进了三十公里,离乌里雅苏台还极为遥远着呢!与俄军重大伤亡比起来,处于守势的中国军队伤亡就小很多了,八千将士血染沙场,同时新补充到前线的战士有三千多因为不适应寒冷的气候失去战斗力。但部队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并且在俄军最后一轮冲破防线的企图破灭后,适时发起了反攻。丧失了进攻能力的俄军在中方军队大反击中溃退回出发地,十二月三十一日,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之前,俄军任何援救乌里雅苏台的企图均宣告破产。到零四年一月,弹尽粮绝的被围俄军放下武器投降,整个乌里雅苏台会战以中方获得最后胜利告终。

乌里雅苏台会战是中国军队在建国后打的最为艰苦的一场会战。中方先后投入二十万军队(包括补充兵力),而俄罗斯先后投入到战场军队达到二十五万。战斗中中国军人伤亡达到六万,俄军伤亡八万,被俘三万。对交战两方来说,这场战斗都让双方打的精疲力竭。

俄罗斯在乌里雅苏台战败后的第三天国内爆发了基辅、高加索工兵起义,起义虽然当天就被镇压下去了,可这却对尼古拉二世敲响了警钟。战争如长期化,恐怕用不着中国军队打到莫斯科,那些愤怒的群众已经会将整个帝国投入到熊熊烈火中,彻底埋葬伊凡四世建立的伟大的罗曼诺夫王朝,为了王朝的延续,尼古拉二世不想再在漠北打下去了。

大规模的战斗同样让中国政府显得疲惫不堪,这倒不是说国内有什么反战言论,――维护祖国领土完整,对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是这场在漠北的战争耗费了国家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国家的发展需要大量资金,可现在那些金钱却流水般渗入漠北沙漠,被沙子吸个干干净净,如战争扩大,或者不用扩大,只要这种规模的战争再多打几年,财政收入就要变成负数了。国家领导不光要考虑领土完整,同样还要考虑可持续性发展,总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俄军在漠北大地的战争中。

当尼古拉二世通过德国威廉皇帝当中间人,寻找与中国停战可能时,中国也很及时地抓住了这根橄榄枝。战场上枪声减弱了,四月,两方在柏林开始了关于停战与交换战俘交涉。三个月后,一九零四年的七月两国在柏林签订了柏林条约。条约规定俄军必须在条约签订后于一九零五年一月一日前,全部撤离中国的漠北土地;俄罗斯对自己挑起这场战争必须负全部责任,赔偿中国军费三千万金卢布,赔款必须在一九零四年十月前付清;交出俄方手中保护的制造分裂的喀尔喀王爷,不得再插手中国内部事物,在条约签订后双方于四个月内释放全部俘虏。

如不是中国也想早点结束与俄罗斯之间战争,恐怕条约将不会如此友好,索赔也不会只是象征性的了。对中国军队来说,这场战争是俄罗斯人强加给自己身上的,俄罗斯自然应该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至于赔偿三千万金卢布是否太多,要知道,三千万金卢布可不够中国军队因为漠北打了两年仗额外付出的军费开支,这笔钱自然也只是意思意思。这些钱是为了安抚国内整天叫嚣要对挑起战争的老毛子打全面战争,将老毛子送进地狱的那些激进份子。不然谈判代表无法回国交差,战争也不可能真正停息。

一九零五年一月,漠北大地不在有任何一名俄罗斯军人,在漠北的大规模战斗结束了,让中国感到额外高兴的是,在前面的战斗中,中国军队为了追剿叛国匪帮,进入了俄罗斯境内打击那些叛国者(既然俄军明目张胆地闯进了中国领土,中国军队进入俄方土地也是可以理解的。)。在俄方领土上,中国军队一边消灭匪帮,一边帮助消失了的俄罗斯当地政府维护社会治安,既然战争结束,俄军从中国领土撤军了,中国军队也离开了那些地方,经过交涉,在柏林中俄会谈代表签订了补充协议,对中国军队维护俄罗斯境内的治安,尼古拉二世再掏出两千万金卢布感谢中国军队的文明之举。最终对这次战争俄罗斯在付出军事行动费用后,还额外付出了五千万金卢布。不禁如此,德国的威廉皇帝认为自己在中俄之间调解有功,中国实在太远了,威廉皇帝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可对战场形势极为恶劣的俄罗斯,威廉大皇帝可不懂得谦虚二字。华沙及它以西领土就成了俄罗斯感激德国调解的礼物,这事让俄国与德国之间和睦友好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闹分裂的喀尔喀王爷纷纷落网,一个个被关进了监牢,一群在制造分裂时,疯狂屠杀移民到漠北的汉人凶手在抓捕后被判处死刑,送进了地狱。

可是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当中国军队从漠北大规模撤军,只留下部分维持秩序的边防军后,一些梦想着当再世成吉思汗的喀尔喀人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而是骑上战马与留在当地的军队展开了游击战。喀尔喀人是天生的骑手,加上对自己家乡的熟悉,让他们对这种打了就跑的战术轻车驾熟。从一九零五年到一九一零年,这种战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其中一股反政府武装领导人就是扎萨克图汗部达延王公的儿子德克德黑。

德克德黑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在那些反政府喀尔喀人中威望极高,加之他又极为奸诈狡猾,在其他反政府游击队纷纷被政府军剿灭后,他的那支以唐努乌梁海为基地的反政府武装还继续存在着,并且人数还增加到五千余众,一九零八年八月,德克德黑甚至还一度攻进了重点防护的乌里雅苏台,屠杀了乌里雅苏台的移民两百多人,还杀害了百多名在乌里雅苏台安居乐业的当地喀尔喀人,在军队赶到之前他率领着他的匪帮逃进了沙漠。

德克德黑在乌里雅苏台制造的惨案激怒了所有中国人。在漠北的边防军发誓要亲手抓住这个罪大恶极的暴徒,为那些无辜死难者报仇。于是在消灭了其他反政府武装后,边防军从几路出发,对德克德黑穷追猛打。而德克德黑在边防军追击下,将他的军队化整为零,想要兜圈子逃出边防军围剿,只是这次他对边防军剿灭他的决心失算了,到了一九零九年底,德克德黑的武装在边防军打击下,由五千急剧下降到不足千人,一九一零年的三月二十九日,德克德黑匪帮终于在乌布苏诺尔湖被边防军包围,最后全部围歼。

迪迪中午吃过饭后正在外面篮球场上进行训练,打球不光是迪迪在浔阳一中读书的本钱,对他而言还是一种乐趣,尤其是在万众瞩目的比赛中,自己上篮得他二三十分,再抢下十来个篮板,断上几个球,那些女生的尖叫声更是让迪迪特别享受。篮球场上惟我独尊,一人决定比赛胜负,让所有人对自己赞不绝口,这种感觉简直无法言表,迪迪追求的就是这种滋味。作为有四分之一黑人血统的迪迪来说,其他方面他很乐意偷懒,可在篮球训练上,他却用不着别人督促――他的梦想是加入他心目中全国最好的篮球队,赣江大学长臂猿篮球队。要加入这支在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中曾经两次夺得冠军,五次夺得亚军的球队,他觉得自己的水平还不够,虽然作为弹跳出色的他会一只手抓住篮球,跳起来将篮球狠狠灌进蓝筐的绝技,可这样的绝技在大学篮球队里会的人绝不是只有一两个,那里弹跳出色的人海了去了。要打就打主力,打替补是他迪迪决不屑为的。

三月的天说热不热,说冷也不能,光着膀子的迪迪没多少时间就汗如雨下了。一群围在篮球场周围看篮球队训练的女生在迪迪偶尔兴之所至,抓起篮球来次灌篮后发出足以让人耳膜破裂的尖叫。这种仿佛利刃在割喉咙,让人因为巨痛所发出的叫声让其他进行训练的篮球队球员厌恶地皱起眉头,却让迪迪笑的大嘴都无法合拢,表演的次数更多了。

玩的正开心,校门外突然炸了锅,很多人奔跑欢叫起来。好奇心很重的迪迪原本只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出去才知道是祸害漠北的德克德黑被抓住了。

迪迪也是中国人,虽然皮肤黑,可这并不影响他具有中国人的思维。看到号外上登载的消息,迪迪乐得顾不上继续训练,只想赶紧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得意忘形加上敲诈王林斌的潜意识,这让迪迪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高一教室。

见号外上登着德克德黑被抓获,开了锅的教室里徐永晋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昭兹来许,绳其祖武。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来贺。於万斯年,不遐有佐!”

王林斌捅了下徐永晋胳肢窝,咧着嘴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了得了,酸秀才,别掉你的书包了。庆贺,这事情应该庆贺!晚上放学后我请在场的各位到浔阳楼外的张记茶楼喝茶,钱由我掏!”

王林斌并不知道徐永晋嘴里念叨着的是作为四书五经中大雅里面的《下武》,这篇《下武》是赞扬周成王的,却被徐永晋移植到现在这种场合里。当然,作为老古董的四书五经,在学校里这些内容并不多,毕竟科举考试几十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八股文也成了历史名词,只有那些研究古汉语的戴上眼镜充学究的遗老遗少才对这些感兴趣。四书五经中关于歌颂爱情的(关雎)、控诉奴隶主压迫的(硕鼠),还有孔子的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三人行,必有吾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孟子里面的《公孙丑》(天时不如地利)……要么要求大家学习的,要么给大家讲述人心的重要,反正《下武》这样的东西没有,老师不教,王林斌也没兴趣自己翻老古董看看。――只有徐永晋这样的书呆子才想要钻进什么“是不为也,非不能也”里面瞧个明白。

关于金钱,王林斌与他那有些吝啬的父亲不同,他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只要开心,王林斌很乐意掏出钱来请客,当然,所请的客人一定要是他看的上眼的人物。在学校王林斌朋友并不多,这让他给人一种铁公鸡的感觉,今天这只铁公鸡终于自动拔毛了。

“张记茶楼?好!我最喜欢喝那边的武夷山乌龙茶,我先练球去,下午放学了在校门等你,可别忘了!”在旁边的迪迪听到王林斌开口说请客,恶形恶状地笑了两声,从课桌上跳了下来,冲着王林斌很“真挚”地说道。

说完了迪迪一把从那些同学手中夺过号外,朝外走去,嘴里还叨咕着:“这报纸我要好好保存,说不定过上五十年,它还成了贵重的文物呢!到时候卖出去我可就发大财了。”

看着迪迪离开了教室,王林斌心头什么滋味都有,既对解放军消灭土匪、维护了边疆安定、国家统一感到十分兴奋,同时对自己的冤家迪迪放学后要一起去喝茶感到十分讨厌。要是世上没有这种讨厌鬼就好了!王林斌心中苦叹道。

“你不是说请所有在场的一起到张记茶楼喝茶吗?怎么?又心痛钱了?”徐永晋看出王林斌对迪迪有些“恨之入骨”,在旁边笑道。

“谁心痛钱了?别说只是喝茶而已,就是吃鱼翅燕窝本公子也不心痛。钱嘛!自然是拿来用的了。我不是吹,张记茶楼在我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只是那边的极品西湖龙井还和我口味而已。可这迪迪……唉。”王林斌虽然很不服气,可见同学们还正在自己身边聚集着,没回到他们自己的座位上,想骂迪迪的那些话统统又咽回肚里去,只能垂首摇头了。

徐永晋见王林斌苦恼地没说下去,只是强做愁容,在身边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失声笑道:“说的倒轻巧!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张记茶楼的极品西湖龙井要五块钱一杯呢!这钱可是我一个学期学费了。简直是抢劫嘛!比这更贵的什么地方还有?”

在家的时候,关于张记茶楼的事情徐永晋从父母交谈中听到了一些,从父母嘴里徐永晋知道那里是富人的天堂,进进出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在张记茶楼里面各种可吃的美味点心极多,自然与他地位相同的,那边价格也贵的吓人,说句笑话,张记茶楼就连一杯白开水也会收人一角钱。一般人一个月薪水才多少?总不能去一趟茶楼一个月不用吃饭了吧?所以对张记茶楼,徐永晋有听过,没去过。至于迪迪所言最喜欢喝张记茶楼的武夷山乌龙茶,徐永晋相信他也是属于信口开河,迪迪家有多少钱?那种地方岂是他家财力允许去的地方?也许迪迪喜欢喝乌龙茶,可他喝的绝不会是武夷山乌龙茶,更不可能是张记茶楼的武夷山乌龙茶!迪迪这人敲诈成性在学校是大有名气的,他要是不乘机讹诈一下王林斌也太不符合自己性格,这事徐永晋闻弦就可以知他的雅意了。

“好了,别垂头丧气了,消灭那群匪徒应该开心才是。……我们还是继续前面的功课吧,要是这次考试你再挂上几盏红灯笼,老师非找我算帐不可!再怎么说你的成绩也得提高一名吧?”徐永晋将课本打开,打算继续辅导王林斌功课。

王林斌看到迪迪会胆战心惊,同样的,对王林斌的成绩徐永晋照样挠头不已。徐永晋觉得王林斌对学习实在太不认真了,明明家里有很好的条件,可他就是不用心读书,害得自己被老师抓了公差,没事的时候就要辅导王林斌功课。

王林斌正对迪迪头痛不已,见徐永晋又摊开了他所厌恶的功课,这下头更大了。王林斌苦着脸摸摸头:“我说永晋兄,既然漠北再次和平了,大家都很开心,我看今天就不用学了,咱们还是出去到街道上和大家一起庆祝庆祝。学习有的是时间,又不在乎这一两个小时。”

徐永晋有些生气地将书本一摊:“兄什么兄?别跟我套近乎。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怎么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这样怎么可以学好功课,到时候考出好成绩?……哎,你到那里去?”说着徐永晋站了起来。

“我到外面看看人家是怎么庆祝的!放心,明天!明天一定好好学习!”

徐永晋一开始唠叨,王林斌就朝外溜。在家的时候父亲和李妈都不会说他,王林斌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在学校前有迪迪敲诈勒索,后有徐永晋跟个老大妈似的絮絮叨叨,要是不赶紧开溜,自己不是找罪受?

“唉……怎么有这种人?!”徐永晋气急而笑追了出去,这大少爷连路都认不全,要是让他在外面到处乱晃悠,搞不好自己就将自己给卖了!

出了校门没跑几步徐永晋就将私自逃跑的王林斌逮个正着,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王林斌死活也不肯再回去,无可奈何下,徐永晋只好暂时改行当保镖,陪着王林斌在人群中乱窜。

胜利的号外传遍了大街小巷,道路上到处都是兴奋的人群,无数的工人、店员、学生从工厂、商店、学校涌上街头。怀着欢欣、激动心情的群众汇聚到沿江的长江路,朝甘棠湖边浔阳市议会前的人民广场走去。

对在场的大多数群众来说,地理上漠北距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远的仿佛是另外一个星球,那边的一切他们都不熟悉。只是报纸上每天连篇累牍都是有关漠北的战事,每天从报上看到今天漠北匪徒犯下什么暴行,明天边防军消灭了几个匪徒,再过两天报纸上又登出原喀尔喀王爷发表拥护国家统一,谴责匪帮暴行的文章,这就从心理上将人们与漠北拉的很近,遥远的漠北战事成了隔壁家发生的故事,无法不关心了。

漠北剿匪战斗虽然距离浔阳很是遥远,但并不光是报纸上刊登战事才对浔阳市民造成影响,拥有三十万居民的浔阳市有几十名子弟在那“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的漠北战斗,并且还有人在与匪徒作战中负伤甚至牺牲。今天漠北战事终于结束了,祖国的统一,加上浔阳在漠北的子弟从此也不会受到生命威胁,群众自然很乐意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突然得到喜讯让人们根本没时间准备,自发涌上街头的人群手里没有标语,也没有鲜花,只有几个年轻人将挂在自己单位的红旗摘了下来,用根竹竿绑好,走在人群中不停地挥舞着旗帜。开始人们只是交头接耳讲述着自己了解战事,一些有语言天赋的将自己的想象尽情发挥,口沫横飞地将他们猜测的抓捕德克德黑经过讲给周围人听。人群中有人开始喊口号了,开始口号只是零散的,显得杂乱无章,或者说有些乱哄哄,只是在这种场合口号很有感染力,渐渐地,口号统一起来,人们一边朝广场走去,一边挥舞着拳头同声高呼一致地口号。“伟大的中国万岁!”“统一万岁!”,口号声响彻云霄。

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王林斌和徐永晋很快被周围的人们同化了,俩人神情严肃,与周围人一样不时挥动右臂,嘴里一遍又一遍高呼口号。距离人民广场越来越近,速度慢下来了,汇集进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朝什么地方去再也不受俩人自己控制,他们简直是被人推着、架着朝前挪移。

长这么大游行没少经历过,大家也有经验了,虽然以前基本上是有组织的游行,而这次完全是自发的,大家还是很好地将以前的经验运用到现场来。徐永晋和王林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只知道尽情融入到现在这狂欢气氛中。

“哎,姐!你怎么来了?……招弟!”

徐永晋正朝前走着,从旁边支路又涌过来一支人流,那些人走到了徐永晋和王林斌前面,与其他人不同,他们手里不停朝外面撒着传单。开始徐永晋没注意,可走着走着他觉得前面一个女孩自己很熟悉,仔细一听声音,这才发觉走在前面的好象是自己姐姐徐倩。前面人听到徐永晋的呼喊,一转头,露出一张清秀明艳的俏脸,正是徐永晋姐姐徐倩。

“小弟?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们不上课了?”徐倩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所讨厌的小名,很不高兴地回过头看看是谁如此放肆,一回头见到自己的弟弟正跟在后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徐永晋想起学校并没有组织自己参加游行,自己跑出来完全是给身边的王林斌害的。下午还有功课,这一跑出来什么时候再回到教室可就难说的很了。上课的时候老师还不一眼看出自己座位是空的?想起学校,徐永晋心里就一阵发虚――长这么大他可还从来都没有旷过课呢!徐永晋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想看看现在是否还能回校,可身后是人头涌涌,一眼望不到头,大家都挤在一起朝前走着,现在再想回去真得变成鸟才行!

想起老师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优等生逃学,徐永晋刚才的兴奋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追思起来自己现在回不了学校全是该死的王林斌惹的祸,徐永晋瞪一眼王林斌,却见他正开心地一蹦一跳扯起嗓子吼着口号。王林斌这浑小子离开学校就像小鸟离开鸟笼,光高兴了。徐永晋很想揍王林斌这个罪魁祸首一拳,只是想归想,动手还是免了。

挠挠头,徐永晋尴尬地说道:“没有啦,只是听到喀尔喀匪帮被消灭了,一高兴就被同学拉了出来,等下马上回学校去。姐你们也是知道这消息才出来的?”

徐倩对徐永晋的回答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她以前在浔阳一中时也参加过自发的游行,一九零四年七月,当时刚升上初三,正在学校参加预习班(有人说浔阳一中高考上榜人数多都是因为没有寒暑假造成的,学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学,填鸭填出来高中榜率。)的徐倩在得知中俄柏林条约后,也和同学自发地参加了当时的游行。现在这大小伙徐永晋在那时侯还小着很呢!

徐倩冲着自己弟弟报以灿烂的微笑:“你忘了我在什么地方上班了?漠北匪帮被消灭,我们报社可是最先知道的。要不是赶着印传单,我们早就出来了。这些传单你也拿些吧,给大家发发。”

徐永晋从徐倩手中接过传单,有些感慨地说道:“唉,当记者就是好,什么事情也比人家早知道。我要是上了大学一定报考新闻专业,到时候也当一名记者。”

姐弟俩正在交谈,徐永晋身边的王林斌插嘴进来:“永晋,这是你姐姐?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过?……大姐好,我是徐永晋朋友王林斌,见到您很高兴。”说着徐永晋将右手伸到徐倩面前。

徐永晋和徐倩的谈话王林斌听到了一点儿,开始只是让声音钻进耳朵,等整理后得出是谁在交谈,再看看与徐永晋谈话的人,王林斌立刻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对稍微漂亮一些的女孩子,王林斌都会认为人家是天使。

徐倩脑海中并没有王林斌这个人名,这不能怪王林斌与徐永晋关系不够铁,主要是做姐姐的因为逆反父亲“招弟”心理,连带着对弟弟平常说的话常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弟弟的社交圈子做姐姐的并不想干预。于是当王林斌将手伸到自己面前,徐倩脸上有些泛红了,只是伸出右手匆忙轻轻触了一下,急忙又将玉手缩了回去――徐家男尊女卑、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进入了徐倩潜意识中,虽然她不想承认。

看了眼徐永晋,徐倩搜刮了半天一点关于王林斌的印象也没有,只得脸上勉强露出微笑朝王林斌笑道:“你就是王林斌?我听我弟谈起过你,听说你们俩关系很好?”

“呵呵,永晋兄是小弟在学校最好的兄长了,小弟愚鲁全靠永晋兄帮忙才稍微学了点儿东西进去。”王林斌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答着话,眼睛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玉人。

“得了,你也别胡扯了,什么小弟兄长的?姐你别听他乱嚼舌头根,这家伙色着呢!绝对是危险人物!我们先走了。”徐永晋见王林斌还要跟自己姐姐磨下去,不由分说拉起王林斌飞快地朝前走去。从王林斌的眼神徐永晋就可以看出这小子动了什么念头。

很不情愿的王林斌只好对徐倩报以自己认为最灿烂的微笑,当离徐倩很远了,看不见丽人身影后,王林斌冲徐永晋抱怨开了:“哎,你搞什么啊,我还没跟你姐聊完呢!”

徐永晋圆瞪着眼珠,用力给了王林斌脑门一个爆栗子:“聊什么聊,你花痴啊?连我老姐你也敢打主意!知不知道,我姐比我大足足有十岁!都可以当你妈的了,你还想动歪脑筋?真是什么人也不放过。”

“啊?你姐有这么大……我瞧瞧也不过十七八岁嘛!你不会吓我吧?”

“我骗你干啥?你这家伙见到女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还真不是一般的花心啊。你说说看,学校女生你喜欢过多少个了?有多少女生让你寻死寻活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人家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已经忘乎所以了,还真够痴情的!……白痴,我警告你,别人我管不着,你可别打我姐主意,不然我非跟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可!”

王林斌追其他女孩子徐永晋不会干涉他,可要是追自己姐姐,这事情就严重了,徐永晋可不想忍受以后叫这个白痴做姐夫。

王林斌一脸不甘心地低着头朝前走,听了徐永晋的威胁恐吓,失望地说道:“得得得,用得着这么严重吗?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我只是看到你姐漂亮,多聊聊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又没有真的追你姐。不过永晋啊,你也太不够哥们了,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也不给我介绍,想私吞了咋地?”

听王林斌是在怀疑自己对姐姐有非分之想,徐永晋气的火冒三丈,如不是周围人实在太多,挤的他施展不开手脚,徐永晋就想兜脸给王林斌一巴掌了。“什么私吞,她是我姐哎!你听过弟弟找姐姐当女朋友的吗?我又不是变态,何况十多年了,我从来都没觉得老姐漂亮,怎么可能动坏脑筋?只有你这混蛋才不管女的是谁,老少美丑通吃。我要不防着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听听,听听,‘十多年了都没觉得老姐漂亮’,这话说的多轻巧!得了便宜还卖乖,按你的美女观,那西施都成丑女了。”

俩个好朋友现在已经忘了他们是来参加庆祝消灭漠北匪帮游行,身不由己朝前走,嘴里还不依不饶斗着嘴。

“嗨!王林斌徐永晋,你们也出来了?”

俩人停止了拌嘴,朝右侧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无数人头中,一颗乌黑发亮的脑袋显得尤为突出,现在那颗脑袋正朝他们这边飘荡过来。这么黑的家伙不是迪迪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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