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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城静静地矗立在夜幕下,城墙上一队队卫兵在灯笼的指引下来回巡逻着,城内更夫的锣声提醒那些巡逻兵——现在已经是三更了,有几个小兵疲倦地一边移动着沉重的脚步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从城头望下去,城外一片漆黑,寂静地好像没有生命存在。不过这也难怪,自从那些发匪在宁波周围出现后,城外的百姓有钱的逃到没有受到战争威胁的其他省城去了,没有钱的都躲进了宁波城,城外成了楚军、淮军和发匪互相征战的地方,在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人出现呢?

城内沈宅大门外白纸糊成的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晃着,透过灯笼,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门口周围。几个亲兵正强打精神,勉强睁着双眼注视着外面。外面什么也没有,一年的战争让宁波城内粮食已经告急了,原本还有几条野狗会在晚上出来狂哮几声,现在那些狗都成了人们肚子里面的食物,再也不可能出来晃悠了。

沈宅府内几个卫兵拄着长矛正迷糊着,漆黑的沈宅只有中堂还有烛光透出来,发黄的烛光把屋内一个低着头慢慢地来回走动的人影印在了窗纸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左宗棠走上几步就抬头看看挂在墙壁上的这副对联,这副对联是道光二十九年因病辞职云贵总督的林则徐在返籍路上途经长沙时,邀见左宗棠时候所亲笔书写赠送给他的。左宗棠将林则徐送的这副对联当做了自己的座右铭,不时用它激励自己。每当遇到艰危困难或者是萌生退意时,他都会想到老人给自己书写的这副对联,现在忧虑不已的左宗棠看着这副对联,心中生出无限地感慨。

左宗棠呆呆地看着对联回想着前些天钦差大人传来皇上对自己的申斥“……

浙江乃国之根本,然浙江巡抚左宗棠一味因循玩误,首鼠不前,意存观望,纵匪事张,拱手而让之发匪,汝欺圣明不及觉察耶?仰苟且偷生以侥幸于无事耶?

今摘去顶戴花翎,以做惩戒,如再敢瞻徇畏缩,立予严惩!钦此……“想到这里左宗棠无奈地摇了摇头,时局艰险,如何是我用一己之力就可以把大清扶持起来的?!

今日大清之祸不在浙江,而在安徽、江西。两江总督曾国藩十万湘军围攻江宁被人家赶回了湖南,江西巡抚沈葆桢才是真正的首鼠两端,明明有坚城南昌可以好好防御却被发匪几天内就攻下,现在江西全境以是发匪之天下,安徽、江苏在发匪猛扑之下官军纷纷败退,这些岂是我一人罪过?怎么说我也在这里拖住了十万之众的发匪啊!要是宁波这里的发匪流窜到其他地区,现今之局势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老爷。”管家在门外轻声地叫道。

“什么事?”

“老爷,江苏巡抚李鸿章李大人求见。”

李鸿章?左宗棠皱了下眉头,这人找我有什么事情?虽然自己和李鸿章在政见上不和,但现在俩人既然都在宁波,理应同舟共济,相信他也不会因为前些日子钦差大人申斥的事情嘲笑于我“让他进来吧。”左宗棠推开房门,朝外面望去。

大门打开,江苏巡抚李鸿章在管家陪同下走了过来。

“呵呵,这么晚了少荃兄还不休息?”烛光下已经可以看清李鸿章的面目了,左宗棠微笑地走了两步拱着手迎了上去。

“季高兄,明天一早您就要率领部队到绍兴去了,想了半宿,我觉得在走之前还是和季高兄再商谈一下好些,打扰季高兄休息实在是有失礼节。罪过、罪过。”

李鸿章略微行了个半礼,笑笑说道。

“也没什么,现在我还没有休息,谈不上什么打不打扰的。外面风凉,李大人里面请!”左宗棠拉着李鸿章进了自己的房间。俩人在案台两侧互相恭维一番后坐了下来。

“大人,请用茶。”管家在俩人面前各上了一杯香茶倒退着退了出去。

客气一番后左宗棠问道“不知少荃兄还有什么事情要这么晚过来?部队行动的事宜白天不是都已经说好了?”

李鸿章慢慢端起茶杯,看了看里面的茶水,接着举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下里面的香味,轻轻茗了一口,微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好茶!这应该是极品杭州龙井吧?自从发匪占领了杭州,市面上就没有龙井出售了,没想到今日能在季高兄这里品尝到龙井。”整开眼李鸿章不理有些不悦的左宗棠,轻声赞叹道。放下茶杯李鸿章正容说道“季高兄,此次季高兄按照钦差大人所传旨意,欲图北上绍兴扫平浙省发匪,光复浙江全境,想法不错,不过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啊!

不知季高兄是否真的打算一举拿下绍兴、杭州,北上会同南下部队攻打天京?

“”此话怎讲?难道少荃兄认为本人可以不遵从圣旨?不遵圣意可是灭门的大罪啊!“左宗棠瞪大了眼睛望着李鸿章。李鸿章所言的左宗棠早就想到了,不过鉴于俩人平常并不很合,左宗棠只好装作并没有听出李鸿章话外之音了,真要是李鸿章参自己不遵圣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李鸿章把茶杯一推生气地说道“季高兄,现在是什么时候?难道季高兄认为还可以继续装迷糊下去吗?”李鸿章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抬起头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对联,手指着对联冲左宗棠说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这是林文忠公亲笔所书的吧?好对啊!现在大清处在生死存亡之中,如果发匪不除,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季高兄为何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呢?“

左宗棠连忙起身“少荃兄请息怒,在下只是不解少荃兄深夜来访的意思,至于祸福什么的,在我进入曾公幕僚之后早已抛在脑后了。有什么话还望少荃兄明说好了。只要能挽救大清,就是要季高肝脑涂地也心有所愿!”

李鸿章走到座位前面,慢慢坐了下来平视着左宗棠沉声问道“不知季高兄怎样看待浙江发匪?对现在江南我军有何评价?”

左宗棠低头避开李鸿章那可以透视到人心内的双眼,略微整理一下思路“现如今浙江发匪分成两部,一部是发匪伪侍王李世贤、伪戴王黄呈忠、伪首王范汝增等率领的十万发匪,这部发匪在全部发匪中凶悍仅次于伪忠王李秀成部,可以说是我们的劲敌。乃是我们攻打杭州所要直面的敌手,另,要是我们攻打杭州,上海江宁附近的伪忠王所部十万发匪也有可能会过来。恐怕到时我将面对二十万占尽天时地利的发匪,如想攻下杭州困难很大啊。不知少荃兄认为对否?”

李鸿章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那么还有一部发匪呢?为何季高兄只说了发匪侍王所部?”

左宗棠爽朗地笑了起来“呵呵,还有一部就是少荃兄您要对付的了,我看还是少荃兄自己来说好了。”

李鸿章看着放声大笑的左宗棠,脸颊略微有点发红,接着红霞立刻退了下去“左大人心中所想难道我不知道吗?不过这部发匪难道只有我面对过吗?季高兄不是也在他们手中吃过苦头?嘿嘿,大家彼此彼此。”

左宗棠微微摇了摇头“这部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发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根据情报,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服从伪天王,听从伪天王命令,不过他们在自己窃据的地方所作所为和那些屑小之徒根本不同!这些人自称自己是什么‘解放军’,他们的宗旨是推翻我们大清,让汉族人领导自己,这对那些无知之辈迷惑很大,另外他们又把田地分给了贫农,使迫于饥寒而起的盗贼归心于彼,最最可惧者,这些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另士人经商建厂,让那些士人钻入钱眼之中,不知世上还有礼仪廉耻。再以高官厚禄诱惑书生,使匪区民匪一心。

再加上他们在部队中进行邪术教导,使那些匪军人人悍不畏死,真乃……

“左宗棠突然打住话头,后面的话不能再说了,毕竟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着李鸿章一手。

“季高兄尽管说好了,既然季高兄不说那么我来说吧。”李鸿章看了看身边的左宗棠“窃据在浙南、福建、江西的叛匪并不是真的发匪,我和他们打过仗,这些人装备了从西人那边买入的最新式洋枪洋炮,并且训练有素,枪炮使用极为得法,季高兄也和他们斗过,不知季高兄有没有这种感觉?曾公此次金陵之败,并不败在伪忠王李秀成之手,乃是败在温州这些叛匪身上!先是福建彭杨惨败,接着次青无能,三万大军送给了那些叛匪,最后江西巡抚幼丹兄也失手在那些叛匪面前,堂堂巡抚大人居然投降了叛匪!自从福建之败开始,短短半年间,大清军队就有十万之众葬送在那些温州叛匪之手,两个省大部,三个省一部现在已经落入到温州叛匪手中,自曾公在金陵城外部队断绝了粮草补给之后,部队士气涣散,人心遑遑,才败在伪忠王六十万大军之手。如非温州叛匪助阵,扰我后路,断我粮道,此次金陵会战,鹿死随手尤未可知。根据情报,现在温州叛匪已经达到了数十万之众,拥有洋枪数十万,洋炮近万门,空中还有飞艇助阵,并且这些叛匪行踪飘忽不定,早上还在东边,到了晚上就出现在西头了,一日奔忽数百里,常常出现在我军意想不到的地方……可以说温州叛匪是大清建国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强悍对手,就是英国、法国骚扰我大清时候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兵力和武器。

现在我们大清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金陵之发匪,而是就在我们眼皮低下的温州那些叛匪!“李鸿章重重地说道。

这次左宗棠要是离开宁波,让他到南方去牵制温州,李鸿章就是胆子再大也要打退堂鼓了。现在已经不是半年前了,半年前刚到宁波的时候,李鸿章一副要报仇雪恨的样子,常常想着解决了宁波这些捣乱的发匪后就指挥三万淮军直捣温州,以报上次温州惨败之耻,可是先是老天不帮忙,刚刚打垮了宁波发匪,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这场雨一落就是一个月!接着就收到各路惨败的消息,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最后还有湘军、赣军,一个个都败在了温州这些发匪之手了!而且者支发匪打的仗是越来越大,胃口越来越好,先是几千清军,接着就是上万清军,到后来几万部队也被人家包了饺子,连城高墙厚的南昌城都阻挡不住他们,参将、副将,总兵、都督,最后到道员直至封疆大臣都成了人家手下败将、阶下之囚。这下李鸿章和左宗棠俩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要是一个不注意自己成了人家俘虏那可是太不划算了!

左宗棠和李鸿章派出的探子把各种温州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宁波来,以前还容易些,不过两个月前温州那边查的比较严了,很多密探先后被人家给发现,不少传递信息的探子被那边的监察院给抓住了,情报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灵了,不过李鸿章和左宗棠毕竟距离温州近,还是比北京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至少他们知道那些“妖鸟”“神鸟”之类的,正式名称叫做飞艇,这是一种武器,不是上天派来帮助那些叛匪的。还有就是知道现在温州那边拥有数十万部队,装备了大量的洋枪洋炮,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显示自己了解的情报很多并且还很准确好捞取大笔的赏银,那些密探都把自己了解到的武器装备准确到了每一支步枪,每一门火炮上——并且都是自己猜测出来的,到最后李鸿章和左宗棠深信自己将来面对的是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部队,这支部队不要说打败清军了,按照他们现在装备的武器就是要统一世界也是可以办到的。李鸿章和左宗棠要是知道温州那边两位最高领导现在正在为自己部队装备的步枪和火炮太少而发愁一定会惊讶地晕死过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少荃兄的意思是……”左宗棠沉呤了一会儿问道“少荃兄的意思是不是放弃绍兴直扑温州?先灭了那些对我们最有威胁的心腹之患?”

李鸿章咬牙切齿地说道“按照我们得到的情报,温州的叛匪将在五天后召开什么参议大会,到时候各地的叛匪头目都要到温州去,那么那些叛匪将暂时群龙无首,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将可以乘着叛匪指挥不灵的时候偷袭温州!一战解决温州那些叛匪!”

“砰!”的一声,李鸿章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茶杯被震得摇晃两下,茶水也荡漾出来了。

左宗棠不为所动地摇摇头“少荃兄此言差异,既然温州那边要召开所有人参加的参议大会,那么警戒必然是相当严密的。现在我们南面有近十万的温州叛匪,真要打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打过去的,到时候那些叛匪从其他地方调集了大队人马过来我军危矣!就是没有其他叛匪到温州来,温州是叛匪根本,守卫是何等严密?那里的叛匪又是何等强悍?相信少荃兄已经领教过了。以我们六万之众可以拿下来吗?现在绍兴、杭州之叛匪易打,温州那边难打,并且只要拿下杭州,我军北上合击金陵,到时候端了发匪老巢,使那些发匪群龙无首,再集全国之力一举扫平温州叛匪,大事可成矣!”

和你一起去攻打温州?左宗棠心中暗暗骂道,难道温州的“解放军”是那么好惹得吗?自己凭什么要为你冒险?谁知道温州那边除了飞艇还有什么其它的希奇玩意?何况那边现在有几十万部队,人家不来打我,我就已经要烧香拜佛了!

还真的活腻歪了去找死呀?自从丢失了温州后左宗棠就对那支部队极感兴趣,这支部队各项政策实际上还是让左宗棠回味无穷的,他们并不真的相信什么莫名其妙地外国基督,对那些儒生也不仇视,自己要是以前先遇到这支部队相信现在也在那边办事了,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而且都希望中国强大起来,不再受西人欺负,不过现在既然自己当了大清的封疆大臣那么就要给大清办事,左宗棠现在心底里面常常出现两个“我”——一个“我”说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要为主子卖命一生;一个“我”又说要投靠最有希望让中国强大起来的政府,投身到富强中国的运动中去——左宗棠知道清朝已经病入膏肓,巍峨的皇宫摇摇欲坠,四面寒凉,朝中大臣各个七嘴八舌,争权夺利,“上失教,故民惑于邪说而会匪以生;上失养,故民迫于饥寒而盗贼以起。”,这样的朝廷如何可以让中国强大?

但是左宗棠又想国家并不只是满族人的,她是我们每个人的,现在既然是满人统治,保卫朝廷,忠于朝廷,就是保卫国家,忠于国家。两个“我”就在心底不停地交战着,让左宗棠深深地受到煎熬。想到最后唯一地念头就是逃的离开温州越远越好,最好自己永远不要和他们碰面!可是心底的这些想法在李鸿章面前可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季高兄!”李鸿章无奈地重重叫着左宗棠,想要再次劝他回心转意“就是不能拿下温州,至少我们也可以保证宁波不会有失啊!你这一到绍兴去,要是温州那边叛匪突然北上了,丢失了宁波怎么办?!现在宁波是我们唯一的一条生路,若宁波被发匪攻陷,你的部队从什么地方去得到补给?到时候前有猛虎,后有恶狼,季高兄的处境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左宗棠垂下头微微地闭下眼睛,不让李鸿章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脑袋中激烈地开始翻滚起来。这个李鸿章说穿了还是贪生怕死,不敢用自己三万手下去碰人家,想拉着自己一起送死,如果南下温州,北面的那些发匪怎么办?北面可是有十万之众啊!到时南面温州久攻不下,北面再丢了宁波,自己倒真的要跳进东海喂鱼去了!说到底还是自己手中现在可用之兵不够,要是手中有十万部队就没有现在这些问题了。

李鸿章拢了拢袖子,抿住嘴静静等待着左宗棠的回话。李鸿章现在的心情是极为焦虑的,温州那边传来准确的情报,此次温州发匪匪首全部集结到温州去了,发匪部队中无人指挥,正是戒备最松懈的时候,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等人家都到位了再想攻打铜墙铁壁般的温州那跟痴人说梦差不多!何况北面发匪现在已经被赶到绍兴,只要留下少部分部队监视,谅他们也不能做出太大的举动,这次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左宗棠明明是很会行军打仗的,这次为何偏偏没有看到这个有利形势呢?!

左宗棠慢慢抬起头来,双眼紧紧盯着李鸿章,一字一字地吐出话来“拿下绍兴、杭州北上金陵,此乃圣上之旨意,万万更改不得!至于温州那边发匪,只要少荃兄能够把他们牵制住就可以了,不用真的想拿下温州府。金陵!请少荃兄见谅,只有金陵才是我们楚勇最后的目的地。至于李大人想要直下温州,我看李大人您的三万淮勇就能打的那些发匪丢盔卸甲,就不用我们楚勇一起去了吧?”

闹了半天我说的话都是白说了?!李鸿章两眼发出渗人的光芒,死死地注视着左宗棠。左宗棠一副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双手轻轻端起茶杯,吹着展开后浮在水面的茶叶,绿色的茶叶在水面上转了几圈,缓慢地朝下面潜了下去。

用自己三万部队去攻打坚固的温州府城?李鸿章心中苦笑着。他也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才想到用这种手段偷袭一把,要是成功了就能成为和唐朝时李愬风雪下蔡州一样的伟大战例了!至于宁波,就是被北面的那些发匪占领了,他们战斗力毕竟不能和温州的发匪相提并论,只要大军挥师北上,王师所到发匪必然土崩瓦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三万大军要是失败了后果可就严重了,先不提从宁波到温州来回有千里之途,部队长时间行军到时候必然师老兵疲,三万部队就是武器再精良,士气再高昂也难以攻下有重兵防守的温州城,不过要是加上三万楚军,形势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自己的淮军装备不错,三万部队装备了洋枪两万余支,各种火炮一千余门,另外在英国军官哲贝和文思坦立帮助训练下,现在的淮军已经大大不同于今年年初时候的淮军了。左宗棠的楚军装备是差了些,三万部队只有一万多支洋枪,不到五百门的火炮,不过这支部队一直处在和发匪作战的第一线,战斗经验丰富,只要淮军能和楚军联合作战,何愁温州不下?!

就是攻不下来,逃命总是可以保证的吧?

“左大人,实不相瞒,北上攻打金陵此乃朝廷内有人对左大人您使用的借刀杀人之计,朝廷对我们乃不得不用耳!然防我之心,一日不有,当今曾公已败,东南各路勇营唯左公与下官耳。浙江各路发匪近二十万,金陵城下发匪几近六十万之众,那伪忠王李秀成也非平庸之辈,三河血战,陷我苏杭,围攻上海,会攻金陵,那一战不是李秀成指挥的?不知左大人比之曾公如何?曾公十万大军尚且落荒而走,如今对孤军陷入敌阵还深深懊悔中。靠左大人三万人马想直下金陵?

恐怕非如此容易吧?若大人一意孤行,败兵于金陵城下,到时悔之晚矣!还望左大人三思啊!“李鸿章真切地对着闭目养神中的左宗棠急急说道”现我军孤悬弹丸之地,无军可援,若不马上死中求生占据温州,如温州发匪腾出手来,我们将只有跳海一途了!“左宗棠犹豫起来了,李鸿章说的他也是明白的,朝廷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对汉人的看法——要用,但不能重用,时刻都提防着下面那些汉族官员,现在一来局势真的无已再恶化,不得不使用楚军、淮军。二来朝廷也盼望着在和发匪战斗中,这些可能威胁到朝廷生死的地方武装被那些发匪消弱实力,到时对朝廷不置再有什么威胁了,这些都让左宗棠对大清王朝深深地失望着。现如今自己应该北上好还是南下好?或者干脆留在宁波,坐等发匪打上门来?北上有陷入重围的危险,就是攻下绍兴,北面还有杭州、嘉兴,距离上海远着呢!想撤回湖南去?江西已经都是人家的地盘了,这路过去,不要说打,人家搞个坚壁清野就拖也把自己给拖垮了!南下更加麻烦,那边的”解放军“一个就可以抵上十个甚至十几个普通发匪,现在少估估温州也有数万人在温州等着自己,这不是自己往虎口里面跳吗?

留在宁波?这条路是等死,朝廷里面现在还能派谁来援救自己?到时候温州和金陵方面两面夹击,自己往什么地方跑?

想到这里左宗棠恳切地对李鸿章劝道“李大人,或者我们一起北上,先到上海,然后一路打到皖北去如何?相信金陵那些发匪还拦不住我们六万大军,如朝廷真的派军再次围攻金陵,我们也方便配合援军作战,南下温州切切不可!那边的发匪不是现在的我军可以抗衡的,不提他们如何凶悍,就是手中的武器也不是你我可以斗得过的,还是等从西人那边进口的武器把我们部队全部改装后再找他们算帐好了。”

“这个……”李鸿章一时无法表达自己想说什么了,看来这个左宗棠是铁了心不去打温州了,自己还有南下的必要吗?若左宗棠一意北上,看来自己也别在宁波呆着了,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不过要是自己和左宗棠一路前行,左宗棠会不会拿自己当挡箭牌?“既然如此就按照季高兄意思办好了,不过为了迷惑温州那边发匪,我看在季高兄行动后,我率领淮勇南下佯动,把他们注意力都吸引到温州去,到时在挥师北上,使温州之敌无法远追我军,不知季高兄认为如何?”

“那好,一切就拜托少荃兄了!北面通道季高一定给李大人打开,使李大人可以安心撤出这里。不过……”左宗棠正高兴地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少荃兄,我们都走了宁波留给谁?朝廷要是追究起来,失守宁波的罪名恐怕你我都无法担待啊!”

“宁波?”李鸿章微微笑了起来,朝后面一靠,双臂轻轻交叉抱住“季高兄是否忘记了?这里不是有个宁绍台道道台大人张景渠吗?既然他是这里的道台大人,那么守土之责自然应该由他来承担了!相信在张道台的防卫下,那些跳梁小丑是无法在宁波得逞的,不是吗?”

好个奸诈的小人!左宗棠肚子里面恨恨骂道,刚刚还说朝廷在借刀杀人,现在他自己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把张景渠给牺牲掉了!幸好自己一直都防着他,不然什么时候被他卖了还在一旁帮他数钱呢!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脸上是绝对不能表露出来的,左宗棠恍然大悟般不停地点着头,笑着朝李鸿章说道“呵呵,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李大人高见!张道台文才武略,久经战阵,上次依靠张道台一人之力才击败了发匪伪戴王所部八万之众,此次让张道台留守宁波,相信他一定会把宁波守的固若金汤的!”俩人各怀心机彼此互相望着嘿嘿笑了起来。

左宗棠望着噼啪做响的烛火“时辰不早了,明日我军就先踏上北上道路,帮李大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呵呵,李大人您说如何?”

“那好,我就不打扰季高兄了”李鸿章站了起来:“明天左大人您先率领部队到杭州去,等我南下把温州方面发匪注意力吸引到温州后再北上和左大人会合。

至于宁波就要劳累张大人了。时间不早,我就先告退了。“”上茶!“左宗棠朝外面喊了一声。房屋大门打开了。

“左大人,祝你一路顺风!”李鸿章拱拱手,走了出去。

左宗棠望着李鸿章在亲兵的陪同下渐渐消失在阴影里,摇了摇头落寞地走了回去,房门再次被关上,烛火一闪就熄灭了,整个沈宅陷入到黑暗中。

“大人,不知左大人怎么说?”

李鸿章刚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有坐下就看见黄翼升走了进来。

李鸿章重重地坐了下来,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来随手放在旁边,恨恨地说道“哼!那个左宗棠别看平常装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真的让他斗斗温州那边的发匪他就草鸡了!一口一个皇上怎么说,朝廷如何讲,枉我费尽口舌就是不肯到温州去。我看他是被温州那边的发匪吓破胆了!”

黄翼升露出一副早以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这样啊?不过也难怪,不要说左大人了,我看就是我们淮勇中也有许多人不想和温州那边的发匪作战,真要打起来了,恐怕……”黄翼升看了看脸色阴沉下来的李鸿章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黄翼升曾经因为身受重伤被温州方面俘虏过,那边在治好他的伤后把他和一些放不下老家的淮军士兵都给释放了,对温州的情况,黄翼升比李鸿章知道的太多了!

看着黑着脸的李鸿章,黄翼升心底想着两军对比。那边可是真正的民匪一家,而且人家手中的武器都是从国外挑一些最好的进口装备自己部队,那边的发匪没事的时候就是进行军事和体能训练,还对士兵进行文化教育,他们的士气可跟江宁所属的发匪大不一样——不要说发匪了,就是湘勇、楚勇、淮勇这些大清最能打的部队跟人家比起来也是天差地远!如若不是李大人对自己太好了,当时自己就留在温州加入他们了。要真的温州那边的发匪和自己所在的淮军打起来,黄翼升想了想后果,心中只能无奈地摇着头,恐怕众多的淮勇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人家炮火面前投降!

黄翼升是坚决反对李鸿章想要说服左宗棠一起攻打温州的,在李鸿章找左宗棠之前黄翼升就已经苦柬过李鸿章了,按照黄翼升所说,李鸿章应该通过上海那边的外国商人,从国外进口大批最先进的后膛枪、大口径重炮装备自己的淮勇,另外黄翼升认为想对抗温州发匪,只有三万淮勇是远远不够的!就是加上左宗棠的三万楚勇也还是不够,人家可是几十万装备精良久经训练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部队!想想自己,人数不占上风,武器只能说和人家差不多,但数量上要远远少于对手,士气嘛……也许和人家的新兵还有的一比,至于战斗经验——那可是不能用对付指挥低劣装备落后的发匪来和专挑硬果子咬的温州发匪比较!想要对抗温州,怎么说也要在安徽再招五万左右淮勇,把他们装备上最好的武器才可以,就是这样也只能说能和温州有一拼之力,是不是能彻底地击败人家还是未知数呢!

黄翼升把自己的想法对李鸿章说后,气得李鸿章大骂黄翼升是胆小如鼠,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洋枪洋炮是好的,可也不用拿这个来说明温州那边发匪就不可战胜了!黄翼升被训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这次刚想再说说,一看李鸿章的臭脸,黄翼升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人早早休息吧,卑职告退了。”黄翼升行个礼就想退出去。

“……慢着。”看到黄翼升就要出去了,李鸿章终于开头叫道,黄翼升站在门口听李鸿章还有什么话说,李鸿章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昌岐,不知……英法两国现在宁波有多少兵船?

昌岐兄是否可以和他们沟通一下,让他们把我们从宁波通过海路运到上海去?

“”这个……我去问问吧。“黄翼升为难地踌躇着。黄翼升对英法现在在宁波有多少兵船还真的不知道,他对那些洋人一直都没什么好印象——西人先进的武器他是想要的,但西人那张鬼脸是他所不希望见到的,李鸿章让他去和那些洋鬼子打交道还真难为他了!

李鸿章没注意到黄翼升为难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好,你跟乐德克去说一声,就说我们准备在七天后搭乘他们的兵船撤出宁波,请他们行个方便,至于银子方面大可商量,另外再请他们卖给我们一批最新的武器,至于怎么跟他们政府交代,相信这个乐德克自己会找到借口的。”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到时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看看你能从陆地上走多远!嘿嘿……相信那些发匪不会放过收拾左宗棠的机会!

李鸿章心底恨恨地想着。

清晨,天空刚刚放亮,宁波城内就开始忙碌起来。一队队人马从城内开拔出来,整齐地排列在城墙西门外面。今天是左宗棠率领留在宁波的楚军大本营北上的日子,前线的部队马上就要到绍兴了,左宗棠必须马上率领最后的两千人马去和大部队会合。英国舰队司令乐德克与法国舰队司令耿呢在各舰舰长陪同下都来到了西门外面,送别这位在宁波呆了有一年之久的守将。礼炮三响过后,左宗棠在李鸿章、张景渠、陈世章陪同下走了出来。

“左大人,此次北上深入发匪腹地,左大人一路可是要多加小心啊!小弟一定会早日北上和左大人会合,共同剿灭发匪!”李鸿章勉强挤出一副凄惨地脸色对走在身边的左宗棠说道。

“李大人,希望大人在完成南下作战后早日北上,我们会在绍兴等候大人您的。”左宗棠真挚地侧过身对李鸿章说道。

“唉,两位大人都走了,宁波这边怎么办?要是发匪大队人马过来了,靠我手中的数千人马可是无法长期抵挡的呀!希望大人们再斟酌一番。宁波的父老乡亲可是不希望大人们都走了的哇!”张景渠愁眉苦脸地在后面对前面二人讲着。

这两天张景渠已经为左宗棠的大队人马奔赴北方感到心烦意乱了,原本宁波有将近七万部队,左宗棠和李鸿章的这些忠勇部队把个宁波守得是固若金汤,发匪十万大军猛攻了数次,每次都是兵败退走,胜仗打了一个接着一个,今次左宗棠一走,宁波就突然少了半壁,防御力量可以说急剧下降了,作为宁绍台道道台的张景渠自然是希望自己的道台所在地守卫得是越严密越好了,不希望因为左宗棠出走给宁波防卫增加困难。没想到今天早上就有人偷偷地通知张景渠,原本以宁波为基地的李鸿章也要撤退了,偌大的宁波留给他镇守,通报的那人还暗示张景渠,这两位大人此次撤离宁波,说的好听是为了北上剿灭发匪老巢,实际上是因为俩人都惧怕跟温州那边的发匪作战,想逃的离温州越远越好。这下张景渠是彻底地慌了手脚,兵精将广的两位巡抚大人都对守卫宁波和温州作战没有信心了,自己一个小小地道台凭什么去和温州那边发匪对决?!人家是数十万大军,装备了从国外进口的大批先进地洋枪洋炮,自己手中只有几千人马,大部分人还拿着大刀长矛,想要抵抗人家进攻那不是拿鸡蛋去往石头上碰嘛!张景渠一听就慌得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随他们逃跑。可惜张景渠只敢在心底想想逃命去也的想法,嘴皮子上可是绝对不能表露出来。这两位一个是曾国藩的得意门生,现在担任江苏巡抚的李鸿章,一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现在担任浙江巡抚的左宗棠,两位大人手中都握着数万精兵,要是自己表露出一点想撤退的想法,给他们知道了,恐怕马上就是人头落地的局面了!摸摸自己脑袋,这么光滑的大好头颅可是不能被人家给砍了的,还是等这些凶神恶刹都走了自己再考虑应该逃到什么地方去暂避发匪锋芒吧!

“张大人,我们走了后宁波的按危可就全靠张大人你了,不过张大人足智多谋,手中又有忠勇之士,何况还有英法舰队可以通过江面上用火炮支援张大人。

量那些跳梁小丑是拿宁波没有什么办法的。张大人不要辜负我和左大人对你的信任啊!“李鸿章回过头来,冲身后的张道台说道。

“那是,那是!请两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努力防守好宁波的。不过两位大人是否能够再次考虑一下?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可都要面对数十万发匪啊!没有高墙坚城防守,自己却要攻打发匪窃据的坚固城池,胜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怎么?张大人是否想要乱我军心?”左宗棠狠狠地瞪了张景渠一眼,张景渠浑身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吓的缩了下脖子,连忙摆手“此次北上本大人是奉了圣上之圣旨,张大人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对圣上所下的旨意表示不满,是否想要本官把您保举给圣上?相信圣上对张大人会很感兴趣的。”

“不敢、不敢!下官一时失言,还请大人多多原谅。”张景渠见到左宗棠把话说的如此严重吓的差点跪在地上。看左宗棠的架势是要在皇上那边参自己一本抗旨不遵的罪名,这怎么可以?那可不是自己一人人头落地了,家中老少可是都要遭殃的!吓的张景渠再也不敢说什么北上南下不好的话了“那些发匪无非乃乌合之众,如何是两位大人的对手?左大人李大人乃国之栋梁,此次前去寻找发匪,一定会大有收获的!还望两位大人早日拿下发匪老巢,痛加诛戮这些贼寇!下官就在宁波静侯二位大人的佳音。”

左宗棠满意地露出笑容“嘿嘿,那就多谢张大人的吉言了。”

出的城门,外面两千楚军将士已经整好了队伍,正在城外等候着左宗棠。各色旌旗在狂风下呼啦啦地招展着,步兵方阵中的那些楚勇一个个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望着城门不发一言。马队的战马在骑手的控制下发出哧哧声,不停地用马蹄刨着土地。在楚勇方阵旁边是李鸿章的五千淮勇,他们是准备跟随李鸿章一起南移到宁海去的,李鸿章原本打算说服左宗棠后,让左宗棠把自己的手下从北方撤回来,过两天一起再行动,没想到左宗棠是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想南下作战,既然这样这些部队也不必等候左宗棠,应该提前南移了。还是早日到达宁海前线比较好。李鸿章打算等左宗棠一走,自己也率领手下到南方前线去了。

乐德克和耿呢见到左宗棠走了出来,迎了上来“左大人,这么早就要出发了?

对左大人离开宁波,鄙人表示极大地遗憾,不过祝左大人早日北上剿灭那些贼寇,恢复大清正常秩序。“”多谢了。此次本官率领大军北上,一定会早日克复江宁活捉贼酋的!“左宗棠略微拱了下手,算是对他们打过招呼了。

“大人,部队已经整装待毕!请大人示下!”从楚军队伍中跑出一名武官,大声地对左宗棠喊道。

左宗棠走上两步,拿眼睛扫了遍屹立在寒风中的自己手下“各位,自先帝元年,粤匪起于广西,遍地伏莽,百姓杀戮过半,财物焚掠殆尽,庐舍丘墟,田园荒芜。粤匪窃据江宁,遇弱则战,遇强则遁,负固险砦,与官军抗衡。今日本官率领湘阴子弟,扫除此等悖委天意,借民煽乱之徒,另江南重归我大清版图,宏开大一统之盛!本官屡仰沐圣恩,唯洒一腔热血,力堵力剿,以故辰疆。现我兵之强盛,天下无敌,将帅同心,步武整肃,粤匪可一战而除,宇内计日而定矣!

今次此行,特为扫除乱逆,期于灭贼。有抵抗者,必加诛戮!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救民水火之中,以回神人之怒。本官以秉奏圣上,若克复江宁,收其财富以赏士卒。望各位奋勇杀贼,扑灭逆寇!“”奋勇杀贼!扑灭逆寇!

“左宗棠话音刚落,海啸般的呐喊声就回荡在郊外的天空中。那些楚勇群情激昂地一遍遍重复着左宗棠最后所说的话。高昂的喊声直冲云霄,又闷雷般地在大地上回响着。让天空为之变色,另大地为之颤抖。见到自己部队斗志高昂,左宗棠极为满意地对自己身边的杨昌濬命令道”石泉,带领部队,出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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