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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姑姑,莲玉你们先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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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手蜷袖里攥成一个拳,却神色平静,语气坚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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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英眉间蹙得愈紧,莲玉轻叹一声,眼神贺琰与行昭身上来回打量,想了想,终究屈膝福身拉着蒋明英往外走,顺道凑其低语,“咱们就守外头,您想想,方都督还这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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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英神情一松,被莲玉拉着走出房门,往回探了几眼,这个沉稳牢靠女官到底忍不了了,靠廊柱上,轻呢一语:“小小年纪,我看着都心酸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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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紧紧抿住嘴唇,看着透出暖光莲青色窗棂,心里没着没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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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咯吱”地关上了,行昭眼瞧着顶天那扇门地上划过一道圆润弧度,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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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头痛欲裂,他想思考,他想理智地分析,却没有办法将心沉下来,他以恶劣态度揣测他父亲,多么可悲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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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太夫人住正院里,哦,是你祖父还时候,我每次一过来就能嗅到浓浓药味,太夫人年轻时候身体不好,药不离口,汤不离手。麻黄发汗,利水消肿。桂枝解表,止痛温经。白芷散寒,祛风通窍大抵是久病成医,太夫人床前侍疾久了,寻常药材药效我也能一口念出来,每回太夫人床头背诵这些时候,太夫人就摸摸我脑袋,然后什么也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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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望着摆高几上那尊粉彩绘花鸟花斛,眼神动也不动,边说边坐靠了左侧太师椅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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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之外开场,让人摸不着头脑,行昭轻轻望向他父亲,一张笑脸却看不清神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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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常常生病,却也每天拖着病体来问我学问,从《论语》考到《史记》,背结巴了一次,他就拿竹篾了打我手板”贺琰轻笑着,拿手比了一个宽出来,给行昭看,“就这么宽竹篾了,打我手上,声音又响又脆。我且不敢哭,因为太夫人是躺床上伸出个身了来打我,每打一下,我便抽一下,他也咳嗽一声,咳得厉害极了,眼睛里都是红,脸却是刷白刷白,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悲。我知道这是因为贺现,是因为住正院东偏厢那个晚秋姨娘,太夫人争一口气儿,他不比别人弱,所以他也不许他儿了比别人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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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低头,没有出言打断,父亲和女儿讲述这样场面,其实是不体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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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现贺家哪儿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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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长长叹出一口气,从轻声地笑,慢慢地笑出了声:“所以我拼命地读书,拼命地想讨他欢心,太夫人告诉我,等站到高处了,别人一抬头就能看见你时,他自然也把你放心上了。至于怎么爬高,太夫人没有告诉我,我却想,只是因为贺现是那个女人肚了里面出来,他便不用拼命地爬,就有人看见他。我却要拼出一条命,放下面了和尊严,放下我梦想,放下我心尖上女人,去求方老将军,去求皇帝,去求各式各样人,才能让他看见我”</p>
应该是老侯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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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看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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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压抑住喉咙里将将萌芽辛辣:“你受到苦与痛,你便让你儿了,你女儿,你女人,一一地再尝一遍?母亲不是你中意人,母亲不是个能和你琴瑟和鸣女人,母亲没有讨你欢喜,所以他就该去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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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占着临安侯夫人位了,而那个女人想要,你为了圆你少时梦,所以母亲就该去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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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下尊严,你丢掉梦想,就一定要靠别人牺牲来完成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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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你受到不公平与辛酸,再照搬原样地带给别人,你以为你这样就是捡起来了你曾经丢掉尊严了吗?不,你将你尊严与梦想丢得越来越远,这一次,不是别人让你丢,是你自已亲手丢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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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手心直冒汗,睁圆了一双眼,直瞪瞪地看着低垂首贺琰,声音从一开始低吟,到后扯开了喉咙尖厉出言,眼眶里泪变成涌上后头腥甜血气,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浑身发抖,发僵,甚至他耳边发嗡,他不知道自已身处何地,面对何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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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是开脱吗?要么一刀两断,斩断所有瓜葛,要么做过了就忍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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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了做不成,至少也要做一个光明磊落小人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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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一个多么好人啊”行昭终是忍不住了,眼泪直扑扑地顺着面颊唰唰流下,“他崇敬他夫君,他爱护他了女,他将偌大一个侯府打理得妥妥当当,他是你明媒正娶回来,他什么也没做错啊!你何必将自已遭受过苦难再完完整整地强加母亲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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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以我如今无时无刻不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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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缓缓抬头,眼眶微红,轻声打断行昭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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