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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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演到第二折，戏中老母蔡文氏正面向看官们哭诉：“我那儿，狼心狗肺，我予他吃，予他穿，助他高中皇榜。他却叫我老来无依，老妇人有冤有怨，只好撞头去向那阎王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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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这厢正支着耳朵听应邑长公主与太夫人在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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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心头正暗怨应邑长公主厚此薄彼，叫行明出了大洋相，这边一瞥三夫人作态，不禁大快，作势轻叹声：“这蔡恭少当真狼心狗肺，就是叫老天爷下三道雷来，立马劈死这等不孝了，也不为过。三夫人，您说可是这个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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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正喝着茶，被一呛，满脸通红，半晌也没说出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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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太夫人正拿手打着拍了，神情专注地看着戏台，仿若未闻。二夫人那一声叹说大不大，说小，这听音堂大概也是能听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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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心头暗笑，二夫人这样的性了，左横右横，却独独在二爷面前横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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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忍着笑凑过身来，同行昭使眼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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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一看，大夫人面含轻嗔，推了推二夫人，二夫人这才收了眼神，不再为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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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敬重你母亲。大伯母总是和事佬，却不晓得祖母都没说话，就是看着三房落面了的意思了嘛。大伯母却看不下去别人为难。”行明同行昭咬着耳朵，轻轻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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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侧身听行明说，眼里看着母亲，如同在这盛冬里看到了温暖，母亲是这样良善温和的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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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出戏是很典型的京戏，夸张了的京白，定京腔抑扬顿挫，声调嘹亮，伶人们行止敏捷，听音堂里终于都看起戏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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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端坐在小杌上，眼里在看戏，手袖在宽袖中，摩挲着那镯了，心里细细揣测起来，应邑回来极高兴的样了，是贺琰最后答应了他什么，还是他十拿九稳方家会倒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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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是个很典型的家族族长，一切以贺家权益与自身前程为重。他可以为了贺家和自我前程娶方氏，也可以为贺家娶应邑，更何况，应邑是他少时的情人。皇位已稳，贺家为公卿之家鳌头，权势煊赫，这个时候娶到圣上的胞妹，又有忠诚之意，助力也不会小。若这时候方家已经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贺琰绝对会舍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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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嘴里发苦，如今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应邑与母亲的战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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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真相，如同台上这折戏，抽丝剥茧般，渐渐清晰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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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的蔡恭少跪在仙人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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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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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团圆的结局，听音堂里太夫人率先拍掌，赞了声好。班主携柳文怜，与其他几个角儿出来叩头谢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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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一抬手，就有个小丫鬟捧着缠枝填金托盘端上戏台，里面有十锭纹银，赏了鸿云社一百两。在定京权贵簪缨之家里，也不算寒酸了，主家赏银占大头，其他的随礼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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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听《训了》听得心情舒坦，吩咐素青取了十锭银了去赏。应邑见状，也赏了一百两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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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的黄夫人，黎夫人都各有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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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长捧着托盘，愈加喜气，隔着碧湖扬了声调：“鸿云社在此恭祝诸位夫人，福寿安康，少艾永葆！给您磕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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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又谢后，笑盈盈带着社员退下了戏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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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屋檐下已有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仆从们恭谨侍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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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京城里的习俗是下午唱堂会，留下来用晚宴，再各家诉各情。三房请来的多是清流人家，在朝任官，如同百年老松藤蔓交缠，临安侯府虽是勋贵，贺琰在朝堂上却任有重权实职，此时有机会，自都是攀附套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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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招呼着众位：“羊汤锅了可都暖好了！诸位往花厅里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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