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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纳兰夜灼十三岁生辰,没有举国同庆,皇宫里倒是觥筹交错。
纳兰倾与单白都在场,身为当事者的纳兰夜灼却未出席,不过他年龄小,就是来了也不能饮多少酒,不来也罢。加上他生性本就跳脱,纳兰倾对他的态度几乎有些放养,对于他今日连个过场都不走的大胆行为,也只淡然的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而未曾出席的纳兰夜灼此时就待在自己的寝殿里认真的研究着一只狐狸。
为了好好研究,他又把寝殿里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小东西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全身通体火红、毫无杂色,眼眸半睁半眯着,慵懒而华贵。
似乎从出生起他就高狐一等。
而且那狐狸眼里好像还有人性,就像他犹如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以及生离死别。
但是那瞳孔却无悲无忧,冷漠疏清至极。
而最神奇之处是它有两条狐尾,且两尾颜色不同。有一条是和它通体相映的火色,另一条则是洁如雪的冰白。
特别惹人眼。
这狐狸是相邻五国的皇子赵念之送来的贺礼。
身为本国太子,纳兰夜灼自然知道兰国是大国,往年都是受别国供奉的。
其中仅次于兰国,可以粗略与之相并论的有两个,一是邻近交往频繁的五国,一是相比较敌对的庆国。
听说五国的赵逸跟兰国的纳兰倾各自还都年轻、也还都不是皇帝时,两人来往比较密切,便是在战场上也相见相帮过一两次。
自此,交情便在了。
因着往年走动较勤,且有好几次都是五国皇帝带了皇子赵念之一起来兰国做客,偶尔下来,随着年数增长,纳兰夜灼也就和赵念之熟识了。
赵念之要比他年长两岁,成天在他面前自称哥哥长兄长短的。因不在一个国度,又因身份问题,他们一年里也见不上几次面,但对于两人各自生辰的时候,他们都是会亲自送去贺礼的。
礼物送到,再休整相处一段时间,是他们最熟悉且普通的相处方式。
但今年赵念之似乎有些忙,抽不出太多的时间过来,因此只让人快马加鞭地送了一只与众不同地小狐狸,算是将自己的心意带到了。
只是先不论这些,笼子里的小狐狸被人打量的有些烦,脑袋一趴打算闭眼假寐,纳兰夜灼蹲在它面前,是越看越觉得它熟悉。
忽而,他想起来了:“冰火狐!”
并不是看狐狸尾巴颜色一红一白信口胡诌,而是纳兰夜灼看的那本天神书里真的就有这么一只小狐狸!外貌长相就是这般模样——除了话本里的狐狸是有九条尾巴。
是天族太子长谈身边的宠物。
他在这里兴奋,没注意到方才还半闭着眼睛的狐狸倏地睁开了眼,此时正警惕且带着一丝攻击的看着他。
待纳兰夜灼注意到的时候,那狐狸已经从卧趴的姿势变成了半起身,它后腿蹬着笼子、前身伏低,隐隐的露出了一小截獠牙。
在它站起来的瞬间,似乎有一抹血腥味从哪里泄露了出来。
纳兰夜灼蹙了下眉头,还没寻到味道在哪儿就被它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干嘛?”他震惊,瞪着桃花眼不解的控诉:“我又没说在你身上撒孜然,你那么凶做什么?”
狐狸:“……”
一介凡人罢了。小狐狸嫌弃的呲了一下牙齿,放松了些皮毛。
看到此情此景,纳兰夜灼奇:“你能听懂人话啊?”
无人应声。
“我看话本上说冰火狐是妖怪,你是吗?”
四周安静。
“应该不是吧,”纳兰夜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冰火狐一族早就灭绝了吧。”
小狐狸慢腾腾地重新趴下来,闻言凉凉的瞅了一眼纳兰夜灼,嫌弃。
它趴下的动作有些缓慢,似乎是后面的某条腿用不上力气,全身的毛发都在跟着微颤,直到它安全的维持好了这个动作,它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当即,血腥味更为浓郁了一些。
纳兰夜灼不再自娱自乐了,他抬手掩住口鼻,眉头明显的皱紧,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小狐狸。
忽而,他眼神微变,道:“捉你便捉,为何伤你?伤了便也伤了,怎能不做清理包扎?”
如此说着,他还手脚麻利地打开了笼门,轻之又轻却不容置喙地捉住了小狐狸的一条后腿。
方才都被脑子里的冰火狐和这世间是不是还真的有妖怪的兴奋感遮盖过去了,如今纳兰夜灼才发现这狐狸的后腿膝盖伤的不轻。
那处地方的皮毛都被血染湿,粘稠的粘在了一块儿,只不过由于它皮毛是火红的,染了血也没有被立马发现。
被抓住一条腿小狐狸明显一僵,他警惕地朝后看去,獠牙又重新露了出来。待发现纳兰夜灼当真是紧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它才忍住没让自己一口咬上去。
纳兰夜灼指间被晕了一点鲜血,妖冶的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更为刺目,他略显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认同。
手间粘腻,不必细看也知道是个什么光景,纳兰夜灼反应却比常人还要不自然些。
他别开脸,眼睑低垂,似是不想让那可入眼的刺红再次袭击。
“无事,伤的不深,”他说:“我去给你找药包扎一下。”言罢便真的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走时并未关上笼子。待那抹身影出了寝殿,冰火狐看着大开的笼门,狐狸耳朵动了动,眼神清明疏冷。
颇有一番“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的意味。
可不知为何,直到纳兰夜灼回来的最后一刻,冰火狐都没出笼子,甚至连安静卧趴的姿势都未变过。
脚步声渐近,它想着反正也走不掉了,便安安静静地再待上会儿,如此它还掀起狐狸眼皮、懒懒地朝来人看了过去。
但只一眼,它就怔愣住了。
只见来人面上起了些变化,小狐狸直勾勾地盯着纳兰夜灼蒙在眼睛上的青色缎带,错眼不眨。
他手里拿了什么药物以及用来包扎的物什,狐狸一眼都没注意。
方才因检查伤口而沾染在手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纳兰夜灼拿着药四平八稳地走进来,毫无光亮的世界似乎并未对他产生分毫影响。
他精准的朝着冰火狐的方向走近。
“唉,”纳兰夜灼边走边叹气,他轻微蹙眉,但语调还算轻松:“我自小不太能见血,瞧见了会心悸发冷,所以只能装会儿瞎子。”
到了金属笼前蹲下,他把药和金帛放在地上,伸手去抱冰火狐:“不过你放心,大抵是感知能力比常人较敏锐,这并不妨碍我做事情。一会儿我给你上药也便自然不会弄疼你,不用怕。”
冰火狐的脊背有些僵硬,纳兰夜灼当它是怕疼,轻柔的摸了它几下。
但下一秒便状况突发,小狐狸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在人反应未及之下忽而使出大力,猛地从纳兰夜灼怀里挣脱出去,它不顾伤痛,一瘸一拐消失的极快。
“……”
直到怀里空空如也了好一会儿,纳兰夜灼才发觉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扯掉眼睛上的缎带,嫌弃的、粗略的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蹙眉:“跑什么?我又不吃狐狸肉。”
言罢,担心它还受着伤,纳兰夜灼不再多言,立马起身追了上去。反正它也跑不快。
果然,刚出寝宫没两步,就见那小畜牲一瘸一拐地在艰难行进着。
看着它难受的姿势,纳兰夜灼被气笑了:“本太子又不是赵念之,你跑什么?我是在给你上药,不是要再给你一刀!”
谁知听得这些话,冰火狐竟是头也不回,拼死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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