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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小鬼听我的,没错。”
两人一大一小争论半天,男人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纳兰夜灼的一句没错个屁,在看到他萎靡不振地样子时又咽了回去。
这次过后,说不定男人便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果不其然,当事者本人更有这个感觉,他接连打了第三个哈欠,强忍住滔天的倦意疲累,轻声嘱咐:“我虽未曾留下过往的只言片语,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所寻之人,”他话音顿了下,一字一句:“是天上神祗。”
纳兰夜灼抿紧唇瓣,静默听他说话。
“他恨你,”像是知道他微屏了呼吸,男人声音更轻:“因此,无论他如何待你……都是你、应得的。”
“如若我寻不到呢?”纳兰夜灼问道。
“寻不到,”男人似乎没想过这条未知,闻言低喃重复了一遍:“那你便问问自己,还愿不愿活着。”
一句话而已,却直接搭上生死,未免太过严肃,无论他长大了到底是不是会和男人“融为一体”,今日的纳兰夜灼都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童罢了。听罢此言他瞳孔轻缩,嘴巴竟无力的嗫嚅了几下,最终却没能吐出反驳之语。
就是在这一瞬间的愣神之际,男人打了最后一声哈欠,便闭上眼睛像往日多次一样消失不见了。
同一时刻的忽而之间,纳兰夜灼眼睛轻眨,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回来了。似乎是当初被狠心剥离出去的魂魂魄魄,又像是不怎么齐全的情情|欲欲。
四肢百骸里竟泛起了一股难忍的疼痛,比刀剑同时相刺还要疼上百倍千倍,但他却觉得此时的疼,远不如当时这些情绪与魂魄被剥离时的疼。
男人说他自己是执念,疼得额头上冒虚汗的纳兰夜灼只笃定的在心里接。
不是。
人有三魂七魄,男人便是被从每一魂每一魄上抽离出来的。有人希望他存于世间,追寻那个前面的生生世世、只用一魂又或一魄历劫之人的脚步,形影不离地追在他旁边。
他说自己和历劫的是一个人,最后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只奉行公事地告诉历劫者,他有一个心上人,是九重天的神祗。
宛若明月。
看似是在告诉历劫者故事过往,实则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
“厌灼华——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嘭——!!”
手边的茶杯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悸被打翻在地,纳兰夜灼面色略显苍白的从凳子上猛站起来,且茫然无措地后退了两步。
他迷惘的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上好瓷杯,被方才的那声恨喊的又麻又木。
“殿下!”平云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霎那间,各路群魔乱舞被一哄而散,纳兰夜灼眼神清明,看自己颇有些惊恐的动作,更茫然了。
他内心里明确的知道,自此以后男人便再也不会出现了,而他方才像是陷入了某种魇中,里面也就只有那么一句话。
此时魇散了,纳兰夜灼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寝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半边,他无暇顾及其他,率先道:“本太子要就寝了,方才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无事,你们明日再进来收拾。”
推寝殿门的动作霎时停住了,平云听他声音觉得也像没事,挺放心的道:“那奴婢告退。”
这天夜里,纳兰夜灼做了个梦。
他寻了一天的天神话本没寻到,兴许认知里有股不认同的执念,他深切觉得人世间应当有南征将神的战神庙。
所以他让人打造神像,兴冲冲地让人抬着摆进当今暂代天君的长谈庙中,他觉得这位天神就应当和至高无上的长谈平起平坐。
时间仓促,纳兰夜灼多一时片刻都不愿意等,他必须得先让南征令世人跪拜,至于庙宇,他会盖的。
可神像根本就连庙宇都没进去,几乎是众人抬着他刚踏进庙,纳兰夜灼耳朵边就听见了一声“咔嚓”。
他下意识的去看,就见那尊神像从头到尾自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可这只是刚开始,紧接着就是数声不可控的咔嚓之声。
转瞬之间,神像便化为了被风吹散的齑粉,犹如骨灰。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纳兰夜灼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细小粉末,心下不服。他抬头看向庙宇中央的长谈神像,觉得是这位高高在上地天君不想让南征再有神籍。
于是不再嫌耽误时间,他亲自监督人盖神庙、造神像……结果却还是别无二致。
神像碎了,且是化成齑粉的碎,真的像极了他对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心,如今就是连、将我的神像摆在人世间也不可。
我不护众生,也不要众生跪拜。
……
纳兰夜灼原以为他只是做了一个梦,且还是模糊不清地梦,因为除了什么南征将神、暂代天君,他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就是所造神像都只是捏造了大概,未画五官。
但等平云拿着新衣物、一脸忧愁地进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纳兰夜灼惊了。
“殿下,在宫外建造庙宇之事,我今日一大早就安排下去了,想必等回来的人禀报可何时动工便可了。”
“嗯……你说什么?!”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反应了两遍平云的话后,纳兰夜灼懵了。
他表情震惊:“什么庙宇?!谁让建的?我?!”
“您啊,”平云更忧愁了:“非让建南征将神的神庙。”
纳兰夜灼继续震惊:“我?!昨日半夜的吩咐?!”
昨夜明明是他亲口吩咐下去的,平云当时不解,没忍住反驳了两句,太子殿下还少有的发起了脾气,总之庙宇之事就是不容置喙,且一刻都不可耽搁。
谁知一早起来这小孩儿便翻脸不认人了,对自己的色厉内荏命令完全不承认。
还不待平云再确定般点头,门外忽而响起了一片“参见皇上”。
平云顿时一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咽回肚子里,转身跪下伏地:“参见皇上。”
纳兰夜灼还衣衫不整着,意识到纳兰倾过来了,他立马手忙脚乱地先套上靴子,俯身行礼:“父皇。”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身为太子,纳兰倾唯一的儿子,却从未跪下给他行过礼。
纳兰夜灼年岁十几,万不敢如此放肆,是纳兰倾不让他跪。
他还不算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礼节,后来大了一些,偶然间听见下人议论说起此事,纳兰夜灼便想着得跪。想到便做,谁知那次膝盖都没彻底弯下去,就被纳兰倾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他神色认真且严肃:“莫跪。”
纳兰夜灼不懂,问:“为何?”
纳兰倾似也有些想不通,蹙了蹙眉,片刻后才似有若无地开口:“怕折寿。”
纳兰夜灼:“……”
儿子跪老子不是天经地义么?但对于不跪纳兰夜灼早就熟悉了,见纳兰倾坚持,他也就不在纠结于此。
“都退下吧。”这时,纳兰倾出声打断了纳兰夜灼的思绪:“朕有话要问太子。”
“是。”
平云俯身起来先走向纳兰夜灼,把手里的衣物递上前,后者接过来胡乱往身上套。
一众人等起身纷纷往外走,待寝殿里还只剩下老子与小子,纳兰夜灼无故咽了一口口水。
当今天子人到中年,但由于平日里并不怎么过多苟笑的缘故,脸上没什么岁月的痕迹。且他眼神里好像总挂着一层疏离,变相的宣召着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纳兰夜灼与之一点都不相像。
别说脾性,其实都不用细看,太子与皇上就是长的也不像——虽说两个人各有各的好看。
提起不像,太子好像与单白也不是很像,静下来之后好好的想一想,一时之间竟也说不清纳兰夜灼到底像谁。
像不像反正都是亲生的,此事翻过不论,纳兰夜灼陷入了焦虑之中,他觉得纳兰倾此次前来一定是因为庙宇。
毕竟建庙宇这种事是大工程,他想藏着掖着偷偷做根本不可能,如果纳兰倾不答应,那无论他有多少满腔热血都是白瞎。
况且,他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地命令呢。
果不其然,纳兰倾落座桌边,自行斟了茶抿了口,问:“怎忽地想起要立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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