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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去救千杯了。”厌灼华轻声如是道。

桃林院阁里似乎被吹进了一股风,桃夭通红的眼眶忽而染上了些湿意,半晌,他问:“他怎么了?”

厌灼华上前两步,低声对他解释了两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一句都没多言。说着话时他抬起手想去牵桃夭的,却被后者躲开了。

“所以,”听完了所谓的、清晰的来龙去脉,桃夭道:“天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天降要杀千杯,长谈没有出手救他,你去了?”

厌灼华垂眸,应:“嗯。”

南征将神太久没有从桃林院阁出去了,他不知道众生对他们的评价现在是如何,只是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真的没有人跪拜了,他常年被香火供奉的功德迟迟都没有来。他更是太久没有回九重天了,以至于现在那里发生了什么,都要来问厌灼华才知晓。

桃夭轻呼了一口气,问道:“长谈呢?”

他自己的狐狸他不救、去哪里了?

厌灼华答:“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桃夭红着眼睛看他。后者不吭声,手指轻动,想再去碰人的手,又被躲开了。

“根本就不是落在无亡界,”桃夭颤声说道:“你的思骨笛从一开始就给了千杯,你骗我说……你还说等下次回了无亡界便将思骨笛带回来,我信你,然后连我自己的思骨笛都被顺走了。灼华……”两支定情信物罢了,可桃夭的样子是真实的难受到了骨子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眼睛酸涩的要了命:“千杯出了事就算长谈不管他,你告诉我、我会去救的!不用你拿着思骨笛……定情信物你说不要就不要。”

厌灼华的心脏在前几日已经彻底停歇了,可此时他看着面前的桃夭,竟几乎心疼的窒息。

“阿夭,”他说:“我……”

他想说我错了,可接下来他还要做更错的事,因此话语在舌尖几经辗转,道歉的话还是被苦涩的咽了回去。

“会还的。”最后,他只道:“会还。我没有不要。”

如此说着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握住了人的手,两个人的指尖在相互碰到的那一刻,桃夭就几乎发狠似的将他的手扣在了手心,是能让人感到疼的力度,厌灼华只老老实实地让他握着。

桃夭说:“在你回无亡界、实则是去了天界时,我心里忽而不太好受,我出去了,”他侧头认真的看着厌灼华,接着道:“我听到别人说,无亡界早就没有了,可你却一直不曾告诉我,为什么?”

厌灼华沉默。

桃夭深呼吸一口气,又问:“为什么?”

厌灼华垂着眸子,不与人对视,半晌,他几近无声地说:“小索死了。”

话音落地桃夭就沉沉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茫然的眨了眨眼,周边很安静,但他只觉得内心深处起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天雷。

“厌寒氏也死了,”厌灼华语调无甚起伏地说:“她将无亡界作为器皿,向我献祭。”

天降曾经说过,逆生趋死术无解,就算施法者自愿放弃生命,对方也会维持一种令人不敢想的状态。

桃夭眼睛不受控的睁大了些,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厌灼华又道:“我丝毫都不难过。阿夭,我的感觉已经浅之又浅,”他将桃夭的一只手抬起贴在了自己心口:“这里两日前停止的跳动。”

桃夭的手大力一抖。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厌灼华的心跳越来越不正常,桃夭心里一直都记得这件事,可他对逆生趋死了解不多,并且只从天降那里听过一次,以至于他从未往献祭这方面想过。

此时他的眼睛里含满了惊恐痛苦,他低喃:“什么……”

厌灼华像没看到他的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们在一起太过明目张胆,天下人可以不顾,天降要杀我、我总不能也装作不知吧。”他轻笑一声,没所谓的说:“他还不知道你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现在还时时刻刻害怕着我作为你幼时玩伴、会告诉你一些不应该说的,所以他总想杀我。”

桃夭胸口明显的起伏着。

“你……”他声线极度不稳,隐隐带着哭腔:“到底瞒了我多少?”

“没有了。”厌灼华说道。

桃夭抬眸看他,思忖片刻,厌灼华只好妥协:“还有一件事,应该跟你说实话。”

“我本意并不想救千杯,”厌灼华道:“但思骨笛我想先放在一处位置保管。”

桃夭不解,他们自己时刻带在身上不是保管?还不待他问出声,厌灼华继续解释:“我五官六感、七情六欲都已经很浅显,我怕我做错了事,你不肯原谅我,就会毁了思骨笛。无亡界没了,思骨花也一株都没有了,我做不了第二支思骨笛给你。”

一番话说的并不惊心动魄,可桃夭要被他折磨死了。他还在心里接,犯了什么大错他才会气到不要定情信物?

“阿夭,”不待他好好理理其中关系,厌灼华便截断他思绪道:“你去跟天降摊牌吧,就说你无意于报仇,也别让他盯着我了,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至于逆生趋死,我能控制得住,不会真的无感的,就比如现在,”他抬手轻轻蹭了蹭桃夭的眼尾,说:“你难过,我也难受的要死。而且,我母亲死前给我下达的期望是杀了天降,我也控制住了未与天降动手。”

再反应过来时,桃夭的脸上是湿了的,他抓住厌灼华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抓住拉至唇边、嘴唇颤抖地一根一根的去吻他手指。

犹如这样便能弥补一些、发生这些事他都不在场的遗憾。

他哭着说:“对不起。”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恼恨,恨自己在厌灼华第一次从无亡界回来时没发现异样,恨自己为了不听众生说话就真的双耳不闻窗外事,不然也不至于被瞒这么久,也恨自己没有及时处理与天降之间的联系。

厌灼华无奈笑了:“傻不傻?”

桃夭怜惜的去吻他唇瓣,对方动|情的回应。眼泪流进了嘴巴,苦涩过了头,几乎要把人新的眼泪逼出来。

半晌,桃夭放开他,两个人额头对着额头,他问:“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

“没有了,”厌灼华认真,声音轻极了:“真的没有了。”

桃夭点头,他把人放开,说:“我回趟天神界。”

回去与天降摊些所谓的牌。

闻言厌灼华深深的看着他,而后,他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言罢,一刻也不多留,桃夭转身就走。

下一瞬,又被厌灼华有些急切的叫住:“桃夭!”

桃夭回头看他。

“哥哥。”厌灼华最后道:“你不要生我气。”

“没生气,”桃夭笑了:“你等我回来,我除了神籍,我们归隐。”

“……”厌灼华方才一直不动声色地眼睛倏地被风吹红了一些,良久,他点头应:“好。”

直到真的走了,桃夭在去往无亡界的路上,最初的疼与怜被压过去之后,心下一层更甚一层的疑惑才慢慢的显出原形。

之前无论是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厌灼华从来没有对这些事松过口,为何今日这般轻松的全盘托出了?

轻易的……犹如他是故意支开桃夭一样。可此时天神界已在眼前,桃夭甩开各路思绪,大摇大摆地踏进了自己待过数万年的家。

而此时,凡间的桃林院阁里,在桃夭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就去了一个人。

长谈到了地方先凶狠的、不管不顾地握着不降与人打了一场,厌灼华连剑都没出,就这样无所谓的躲着他的发狠攻击,甚至于不躲。

“自己做的事,被揭穿了便不是你做的了么?”厌灼华冷笑提醒:“你知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

“是有这么一天!”长谈停下手,目眦欲裂:“他七尾都断了!你!”

“我狠吗?”厌灼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要抓他、杀他的不是我,相反我是救他的人。你在决定让自己走上一条血路的时候,就该想想狠的到底是谁。”

“可你不该,”长谈咬牙:“你不该以这样的方……”

“无亡界主天地最恶,”厌灼华颇为可笑的打断他,说:“并无感情。”

……

长谈冷漠的看着他,周围静默了很久,久到院阁里的几千桃花瓣都被风刮得胡乱零落,两个人都没出声。

最后还是长谈想通了似的收了剑,他问:“妄初呢?”

厌灼华踱步走到屋里的桌旁坐下,回:“六合銮殿。”

“呵,那将好,”长谈也走过去说道:“你死的时候也省得他瞧见了。”

厌灼华抬眸看他,后者淡然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东西。

“你就确定我会死?”厌灼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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