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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月咋舌,而后想到皇帝现在对她的那种“意思”,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李夕月也有可能重蹈骊珠的覆辙?
“当然,天要灭人,也得人先作死。”白荼又说,“骊珠名利心重,也是害死自己的缘由。万岁爷小时候因为自己的母家单薄,是有些自卑的,有话不爱对其他人讲,唯只把骊珠当个知心人。骊珠呢,偏用利用这点,把万岁爷牢牢地掌控在手掌心里。你想想,别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个“别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宫人,想必就是皇后、丽妃,甚或太后了。骊珠那时候也就是十几岁的少女,自以为有点小花样抓住了皇帝的心就什么都不缺了,哪晓得那时候的皇帝也是毫无权柄的小傀儡,她当然是自己找了一条不归路。
李夕月听得还是有点怕:“我还是少兜揽他,平平安安混到出宫吧。”
白荼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骊珠,万岁爷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娃娃了。他有他的雄心。”
她似乎是在说服李夕月,更似在说服自己:“我们都帮他,哪怕只是出一点点力,也能让他更有信心,更有实力去争取他自己的东西、他想要的东西。但如果都作壁上观,都不帮他,他那么寂寞孤独,不知道还能不能一直往远处走?”
远处或有光,或许是长久的黑暗。
他要执一柄火炬,从脚下照到心灵,孤独去走漫漫的长路。
白荼看看李夕月,小姑娘的表情矛盾纠结,但似乎更多是被她的话打动了。
白荼说:“可以放心的是,万岁爷的养心殿都是他甄别、清理过的,但是出了养心殿,彼此都要守着礼,他若是凶你,你也别往心里去,都是在护着你。咱们既然跟了万岁爷,就实实在在地跟着,他是个聪明人,从前吃了一堑,更长了智性,不会再栽倒第二回。”
白荼最后又吹了吹李夕月的掌心,又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好姑娘,别怕吃这些苦头,记住我的话。”
她起身,把衣服掸平,向外看了看,正好听见李贵在说:“怎么回事?万岁爷叫茶呢!”
白荼朗声说:“我来。”
西暖阁一拨大臣已经退下了,昝宁移到东暖阁,换了家常的衣裳。头脑里事多,皱着眉捧着一本书独自想心事。听见门帘响,他不由嗔怪道:“怎么这次等了这么久?”
“是,奴才来晚了。”
等听声音是白荼,昝宁有点小尴尬:“哦,朕以为是李夕月呢。她人呢?”
白荼很镇定地说:“她一时来不了呢,只能奴才来伺候了。”
昝宁见她娴熟地把茶碗摆在自己手边,捧起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问:“她怎么了?又犯小脾气了?”
白荼说:“没。刚刚被奴才打了一顿。”
昝宁立刻心里抽抽了一下,他刚刚气成那样都没舍得打李夕月呢!
“打她干什么呀?”他皱眉责备道,“因为她先一直在哭?”
白荼摇摇头。
昝宁又问:“因为她会见家人时见了她那个青梅竹马的邻居?”
说完觉得不该说,但话已经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白荼本不知道这事,这会儿反而冷冷地说:“若早知道有这件事,奴才还该多打她十尺。”
“干嘛呀!”
白荼说:“万岁爷喜欢她,奴才原是为她高兴的。但这样重要的时机,万岁爷被她惹得心焦烦乱,叫起只叫了一拨就中断了,她还不该打?”
这是谲谏了。昝宁觉得好没意思,“嗐”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揭过去就揭过去了。李夕月在宫里得八年呢,朕为这事折腾有什么意思?将来……”
将来让她比较比较,到底谁待她更好。
白荼说:“万岁爷,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李夕月有心动,奴才感觉得来。”她说,“不过,她的担心畏惧,万岁爷可晓得呢?”
昝宁沉默了片刻,说:“朕晓得。她担心出不了宫,见不到家人。也可能还担心朕护不住她,不能让她像在民间嫁个普通人一样,畅畅快快地活着。”
说完,他突然有些气馁,若是李夕月嫁给他为嫔妃,这两点都是他也改变不了的,是她必须做出的牺牲。
白荼说:“万岁爷果然是李夕月的知己。”
恭维完,又接着说:“她那个邻居,平日里从来不提,所谓青梅竹马,或许不过是她出宫的寄愿,并不是情之所钟——万岁爷想想骊珠,是不是失去若摧心伤肝?还是仅就失落?”
昝宁不觉又是出神。他晓得,这是白荼让他类比李夕月的心思,也是让他不要为那个邻居吃醋。他心里的痞块慢慢散了些,最后笑着说:“朕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他想:不过就是让她觉得,两情相悦,彼此分不开,那么,再有千难万险也不能阻隔了。
“朕明白了。”
“奴才还有一句。”
“说罢。”
“万岁爷但想想骊珠,也不该让李夕月骄狂,所以奴才得让她长长记性。”
嘴上说“不让李夕月骄狂”,其实意思是“皇上你可别把喜爱的情绪付诸于色,骊珠当年的教训你若忘掉了,李夕月万一就成了第二个骊珠!”
皇帝眸子里流露过一丝惊疑,而后很郑重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朕明白了。”
白荼清楚自己的身份,话说到这个份儿也就够了,低头答了一声“是”,静静等皇帝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喝了两口茶,压低声音问:“你阿玛那里的消息,下个月你会亲时去问?”
白荼也低下声音说:“奴才的阿玛有这样忠君的机会,自然当仁不让。明儿军机上递的略节,万岁爷可以晓得一二。”
这是在略节上做点小记号,昝宁点了点头,又说:“今儿荣贝勒户部尚书来商议太后明年的圣寿,这几年剿匪、打仗、赈灾,户部只会跟朕摊着手要钱,荣贝勒说起内帑,顿时也跟只铁公鸡似的。但是太后上身边的邱德山说了,这几年打仗,大家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好容易仗也七七八八打差不多了,她这五十大寿无论如何要过得像个样子,谁叫她不痛快,她亦叫大家都别想痛快。”
他冷冷笑笑:“不知道是邱德山假传懿旨呢,还是确实是太后的意思。勒紧裤带,也不是只慈宁宫勒。”
白荼不敢议朝政,只能劝:“邱德山即便假传,估计太后也有这个意思在,看万岁爷孝敬不孝敬。”
昝宁点点头说:“朕知道。棋一步一步走罢,很快就见分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你真是属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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