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士酬知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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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酬知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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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元年,庚午春科。
御座上的新帝向下放眼,满殿伏案疾书的书生里,许多髭须零落,许多白发苍苍。
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侍奉在一旁的戴永胜懂得察言观色,忙细声道:“万岁可要下去走走?”
庆和帝“唔”了一声,果然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从高高的丹墀上走了下去。
只是走在一列一列的书案之间,才更觉得这些新科的“国之栋梁”们,年纪也实在太过苍老了些。
殿中十分寂静,嗽声不闻,连呼吸都放得极缓,皇帝巡视着他未来的百官,偶尔在某一桌边停下来稍稍地看上两眼。
他脚步声并不刻意地重,却在这样的安静里显出无比的存在感——他还没有走过来的时候,那一桌的考生落笔时都迟滞了许多,等到织绣蟠龙的明黄色衣角毫不停留地从桌边经过,那个白发苍苍的考生忽然从喉间发出“嗬嗬”两声嘶哑的喘息,向前仆倒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考生们被这一声惊吓,许多人忍不住张望过来。
内侍已经十分轻捷地走上来,将那名考生抬到了殿外,等在那里的太医为他诊视。
庆和帝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停下了脚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面前这个考生笔挺的脊背,乌油油的头发规矩地束在幞头里,青葱又健旺。
庆和帝一路巡视过来,大多数人还在草拟策论,他已经开始在卷纸上誊抄,字迹是隽秀丨挺拔的谢楷,悬在半空的手腕稳定,笔尖在纸上流畅地转圜,显出些格外的蔚然之气。
他卷纸上写着姓名籍贯的部分被砚台遮住了,庆和帝在他身后站了良久,才看到他将整张纸抽丨出来,露出他的姓名:顾九识。
年轻的天子微微一笑。
等到主副考官将精心炮制好的名次和试卷呈递到御案上,皇帝却没有如惯例一般扫一眼就点头,而是认真地翻动那一叠名卷,翻到第十几卷上,将那一封抽丨出来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才重新合上,插在了第二位的后面。
他拍了拍手。
内侍伶俐地将那一摞厚厚的卷宗搬了下来,大太监吊起了嗓子依次开始唱名。
被点到姓名的考生在太极殿前站出序列,在内侍的引领下,以状元郎为队首入殿谢恩,庆和帝望着一片苍颜白发当中,那名站在状元左手边的少年。
群松覆雪,惟他是一株芝兰玉树,华盖亭亭,站在人群中,仿佛将身畔周遭都点亮了。
天子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拊掌道:“好,好。”
——“朕的探花郎果然就该有这样的大美姿仪。”
※
新科探花顾九识以秘书郎入仕。
宫人都知道他极得天子的青眼,用天子的话说:“每日看着这样一个翩翩少年郎在眼前,连繁重国事也不甚面目可憎。”
“更何况他还妙语如珠,才华横溢,顾家玉树,果非浪得虚名。”
顾九识每日往返于崇文馆和御前。
庆和帝待他十分宽容,大部分的时间都任由他在崇文馆中埋头读书。
对与庆和帝来说,十六岁来到他面前的顾九识,就像他没有来得及实现的、书剑诗酒的梦想,忽然重新开出了花。
他看着这个少年意气、俊逸神飞的大男孩,目光像是透过他注视着当年的自己。
顾九识也懂得他的期许,皇宫的藏书阁所搜罗的孤本、正本丝毫不逊于沈、桑、谢、顾这样的大士族,他又是极为聪慧而好学的性情,几乎是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新的知识。
倘若没有后来那一场变故,或许顾九识也会在一任过后顺理成章地外放,循着所有正统文官的升迁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帝都来。
庆和四年一场惊变,顾九识腿伤到不良于行。
庆和帝雷霆震怒。
少年探花却跪在他的面前,他拖着一条缚上了板的伤腿,低着头,脊梁却仍旧挺得笔直,声音沉哑,请求君王不要再查下去:“是臣德薄不胜,罹患此疾。惟祈吾皇河清海晏、民无饥馁,四海升平。”
皇帝随手抽起桌上的奏折,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前左右:“你放肆!朕要做什么事,难道要你来教朕?!”
顾九识深深地伏下丨身去。
人人都说顾德昭善于媚上,他也的确一向是个善体圣意的臣子,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公然地违逆天子的用意。
入朝数年,他仍旧像一株玉树,庙堂的风雨从他身上吹过去,只把玉磨得更加温润圆融,却没有摧折他一星半点的刚骨。
庆和帝嗔视他良久,最后颓然地挥了挥手,淡淡地道:“罢了,你退下吧。”
顾九识向他叩首,拖着那条伤腿站起身来。他进门的时候,是机灵的小内侍扶着他走了进来,而此刻,依然是机灵的内侍察言观色,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
卓然翩翩的少年郎行动间罕有地狼狈,却始终没有向皇帝低头求助。他缓慢而笨拙地退出殿门去,日光从殿门口倾泻进来,庆和帝跌坐在御座上,微微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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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顾九识腿疾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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