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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来说,战场上的,相互信任、能为同一个目标燃烧所有热血激情的战友与同伴,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就像游鱼需要大海。
那是她的大海。
早在她站在市政厅门口,站在沉默的贫民中间,麦雅的精神力覆盖而来的那一刹那,她就应该想明白这一点的。
阿芙洛正这么想着,突然又感觉有一道熟悉的、冰冷的精神波动从自己身上拂过。
她愕然抬头,发现麦雅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路上。
——非常明显,阿芙洛如果不是一直在走神,早就该看到她的。
因为她坐在马车顶上。
那是一辆空马车,乱糟糟的,像是被火烧过之后又在冰水里泡了三天。驾车的马和车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马车门掉下了一半,车厢的其他装饰基本都被烧的模糊不清。
大约是因为这辆车很符合时下流行的贵族审美,阿芙洛看着感觉有些眼熟。
她让马小跑过去,然后拉住缰绳,仰起头看着车顶上的麦雅,忍不住露出微笑。
“s小姐。”她喊车顶上的麦雅。
然后她才注意到,麦雅那头笔直的、平时一直顺从地垂在身后的黑色长发,此刻乱得宛如被强盗洗劫过的村庄。
她的黑发的长度参差不齐,头顶那部分乱七八糟地炸开着,左侧的发尾有烧焦的痕迹,右侧的头发硬邦邦地挺着,还附着冰碴。
阿芙洛:“……”
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麦雅顶着这么一头连最不注重仪表的黑巫师都会嫌弃的头发,竟然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因为这头乱发破坏了她平常冷郁的气质,在阿芙洛看来,倒显得她容貌格外漂亮。
然后阿芙洛就看到:麦雅非常、非常、非常小心地扶着马车顶的边缘,试探性地挪下来一条长腿,然后非常非常小心、非常非常慢地从马车顶上滑了下来,花了足足十分钟才踩到地上,期间还勾到了一次袍子。
阿芙洛:“……”
她看着麦雅那下个车顶还要小心翼翼地试探半天,比八十岁老太婆还慢的动作,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直接去把她抱下来的冲动。
……看着难受。
她忍不住问麦雅:“请问……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麦雅说:“坐在车顶上比较明显,你一眼就能看到。”
阿芙洛哦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哦完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麦雅根本就没回答她的问题!这人……
“伯爵。”麦雅望着她,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故意躲开话题的自觉,说:“我需要施展一个巫术,希望你能暂时保护我的安全。”
阿芙洛还在想着麦雅居然毫无痕迹地偷偷避开了她的问题,想必爬到车顶上的对于一位黑巫师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愉快的经历……所以听到麦雅的请求之后,她先是愣了一下,“啊?”
麦雅又重复了一遍:“我需要施展一个巫术,希望你能暂时保护我的安全。”
阿芙洛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刚才想到极夜之地和战场,麦雅就向她递来了这样的请求……这才是她熟悉的: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地令她舒适,以至于阿芙洛可以毫不怀疑地确信:这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值得自己追求的。
她证明了自己先前的答案正确,于是欣喜得如同发现糖果的孩子。
因为兴奋,阿芙洛褐色的眼睛异常明亮。
她像是生怕麦雅反悔一样,立刻说:“这是我的荣幸。”
..
※xlii荒唐
麦雅微微颔首,从车顶上取下了法杖。
就是在那一瞬间,阿芙洛猛然意识到不对——或许是她在战场上培养出的直觉起了作用,在麦雅拿下法杖的刹那给了她提示。
巫师法杖有一部分意义是权位的象征,因此一般都不会很方便携带。像麦雅这样拥有空间物品的巫师,一般来说,都是把法杖放在空间物品中,只有在随时会遭遇战斗的情况下,才会放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阿芙洛又想到,她看到麦雅的时候,麦雅正坐在车顶上。
麦雅显然不是那种热爱运动的巫师,为什么还要专门花费精力爬上车顶?这个问题其实很好想到,她只稍微一想就想通了:麦雅是为了让她第一眼就能看到,并且来找她。
阿芙洛再一次地、仔仔细细地望向了麦雅坐的那辆马车。
然后确认了——这就是她的马车。
……这能不眼熟么。
麦雅这时正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某种粉末准备施法,阿芙洛喊住了她:“等等,出什么事了?”
麦雅在马车旁找了个位置,把手里的粉末洒在地上,然后站了上去,说:“有人想刺杀你,伯爵,不过他运气不好,刚好被我撞上。”
阿芙洛下意识问:“‘有人’是谁?”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问题,伯爵。”麦雅回答。
阿芙洛明白了。这位“有人”想必不在现场,麦雅即将进行的巫术就是为了追查他。
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马车旁,仔细地查马车上留下的痕迹。麦雅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既不催她,也不关心她的动作,低垂目光看着脚下的粉末,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芙洛觉得,她其实非常欣赏麦雅的这种特质:她很少表现什么,可是总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就自然而然地有了重心。
假如她有后辈想成为巫师,能做到麦雅的一半,她就觉得非常满意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阿芙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心态真的是老了。因为时间属性的缘故,时间很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可是经历会。
她钻进车里,仔细观察车厢内的痕迹。
不少装饰直接白了一个色度,原本的一束鲜花彻底枯萎,火烧的痕迹随处可见,地板上散落着碎冰,一片狼藉。
阿芙洛这才对麦雅轻描淡写的“有人想刺杀你”有了清晰的认知。
碎冰和灼烧并不算太危险的巫术,真正让她觉得惊心动魄的,是那些直接白了一个色度的装饰品——可以想象,怎样的瞬间强光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如果当时麦雅的周围还有其他人,大概会被直接刺成瞎子。
其他人……
……车夫!
阿芙洛猛地愣住了,想起自己特地指派过一位骑士侍从驾车,可是现在却没有看到他……她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对麦雅的沉默感到略微有些恼怒。
她绕到马车前。
属于车夫的位置上只有一个歪斜的木偶,婴儿大小,穿着花花绿绿的破烂衣服,五官用鲜血画成,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阿芙洛伸出手,刚想去捡起木偶,麦雅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响起:“不要碰。”
她缓缓地走了过来,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长斗篷里,微低下头,看着阿芙洛的眼睛,说:“可能有诅咒。”
还未等阿芙洛答话,她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伯爵。但是比起一位骑士侍从的死来说,你自己的安危才是更重要的。”
阿芙洛:“……”
她不会放任自己的侍从就这么悲惨地变成木偶,好比她不愿意在战场上丢下战友。可是麦雅似乎提前预料到了她在想什么,而她——她竟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麦雅说服了。
“好吧。”阿芙洛从马车前离开,看着麦雅重站到地上的粉末上,终于升起了一阵迟来的愧疚,同时自责于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这件事:坐在马车里、承受刺杀和诅咒的本应是她,而不是麦雅。
她迟疑着开口:“麦……s,你为什么要帮我?”
在这种时候还叫“s小姐”未免太过生疏,可是她又不能直接称呼麦雅的本名。
麦雅用她一贯低徊而冷淡的声音回答:“我很高兴能对你有所帮助,伯爵。”
阿芙洛怔了一下。
暴风雨过后的第二天,阳光竟然意外地明亮。麦雅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她,可是阿芙洛还是下意识地别开了目光,仿佛那道黑色身影对她的眼膜来说是无法承受之重——
以她对麦雅的了解来看,麦雅是那种在自己的目的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巫师。
可是明明有很多理由来解释这件事,阿芙洛自己都能想到许多,比如这只是个偶然、麦雅需要一位骑士的保护之类,麦雅不可能想不到。
可她说的却是:我很高兴能对你有所帮助。
.
阿芙洛到场之后,麦雅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回溯,可是结果却是和之前回溯木偶时一样——每当结果清晰前的那一刹那,都会有一道淡薄的光明力量从水晶球中心透出来,干扰预言术的进行。
“至少是五阶。”回到城堡之后,麦雅对阿芙洛说:“隔着无尽海都能干扰到我的预言术——可能是圣术物品,也可能是一道来自光耀大陆的圣术——这位帝国人至少是五阶光耀骑士。单是这一道屏蔽法术的价值,就不比瘟疫低。”
阿芙洛低声问:“值得吗?”
她问的是帝国。
麦雅说:“如果是为了燃烧冰海,当然值得。”还有半句她没说出口:如果是为了杀死她,她相信五阶的光耀骑士大人也很乐意出手。
阿芙洛沉默了片刻,然后指着梳妆镜说:“你坐到这边。”
麦雅什么都没问地坐了上去,姿态优雅,背挺得笔直。
阿芙洛找来一把剪刀,随口问她:“一直这样坐着不累么?”
她这么问了之后,麦雅才发现自己正维持着非常端正优雅的坐姿。她非常讨厌运动,因此绝不肯劳累自己的身体,一般来说,除了正式场合之外,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会保持这种费力的坐姿。
可是阿芙洛……
阿芙洛是不一样的。
她立刻便想起来了:她原本打算一见到阿芙洛就问问她对执政官那句话的看法,可是不巧半路碰到暗杀,就把这件事耽搁了。
便在这时,阿芙洛站到她背后,把剪刀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拿起梳子,开始梳她那头被巫术严重伤害过的黑色长发。
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绞在一起,阿芙洛轻轻地梳了一下,没梳开,为了方便用力,用另一只手按在了她肩上。因为低着头,她的金发垂在麦雅耳畔。
麦雅感觉到阿芙洛的头发酥酥痒痒地垂在自己颈侧,很温柔,很清淡,像空气里漂浮的花香。
她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因为僵硬而挺得笔直。可是随后阿芙洛的手按在了她肩上,掌心温暖,血液里流淌着浓烈鲜活的生命——那是一位死灵巫师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
麦雅控制不住地,霍地站了起来。
她脑子里回旋着的,全是梅尔维尔那个荒唐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我突然出现!
作者说今天还有更新
这是40、41、42三章,罗马数字看着麻烦所以标一下,这章下留评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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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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