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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阵?”云凌荒感到难以置信,居然有人能干出在别人的眼睛里放置法阵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郁殊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因为有这个法阵在,我大部分记忆都被封印了,零零散散想起一些,怕自己又忘了,就先记下来。”
“你师父干的?”
郁殊摇头:“师父他们都说不认识。”
“那你看不见也是因为……”
“那倒不是,我原本就是瞎的。”
只是封印记忆?云凌荒盯着他的眼睛发呆,按理说,抹去记忆的法阵不少,哪一个他都会,可为何这个阵如此眼生?
“小叔叔,你能解开吗?”
“心情好的话,可以想想。”
郁殊抓住他的袖子:“那你想一想。”
云凌荒拿开他的手,俯身在他耳旁说:“我心情不好。”
诚然,他在观主那里受了极大的羞辱,哪有那么容易答应,再者,他身为九州真君,怎么可能去替一个乡野道士做毫无回报的事情。
“那你要怎么才会心情好?”郁殊的语速还是不紧不慢的。
云凌荒想了想,指着他的胸口说:“你师父这么讨厌云家,那你就来当云家人吧。”
“嗯?”要不是郁殊用了疑问的语气,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疑惑。
“佣人。”云凌荒拍拍他的肩,“我饿了,去做饭。”
他在道观的三日里几乎顿顿都靠颜卿的手艺过活,这破道观从头到尾就没给他拿出过一样饭食。
“好。”郁殊点头,“我们去开个会,想办法给你做饭。”
云凌荒活了几十年,头一次知道,原来做饭是要开会才能解决的问题,可更让他吃惊的是,面对如此恶劣的态度,这个小道士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就好像他根本没有这种情绪似的。
“对了。”郁殊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晃着钱袋说,“你看都看了,钱我是不会还你的。”
“随你。”
云凌荒已然习惯了这座道观视财如命的德性,不过这德性跟他倒也合拍,因为云家少爷脾气大,口味叼,唯一的优点只有不差钱。
“啊,还有。”郁殊再次停下脚步。
“还有什么?还要钱?”
“不是钱。”郁殊站在远处说,“那本书,你看看就好。戏中之言,当不得真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云凌荒一个人,盯着远处的大树发呆。这小道士没有大多数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的内心一片荒芜,便也没有刻骨的爱憎,于是他从来不懂,有些话是有如利刃一般,可以伤人的。
戏中言,莫当真。
云凌荒一边咀嚼着这六个字,一边冷漠地目送郁殊离去,直到那个青色的背影迷失在偌大的道观里,他终于抬起手,做出一个拉弓的姿势。
弓弦拉满,他朝着面前一棵大树轻轻松开指尖。哗啦一声,大风席卷而来,吹起他的发尾,也将稀疏的树叶摇晃出冰冷的响声。
风声过后,成片的枯叶洋洋洒洒,在空旷的道观里散落出冬日的寂寥。等他回过神,手中依然空空如也。没有弓,没有箭,没有果子,也没有那个始终微笑的少年。
云凌荒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饭堂的位置。
说是饭堂,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灶台,上面放着翻遍整个道观才搜罗来的食材:一颗花菜。
在这偌大的道观里只有一颗花菜已经足够令人诧异,更加令人诧异的是,这颗花菜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云凌荒万念俱灰。
郁殊说:“看缘分。”
“有没有鸡蛋?”
“有个锤子。”
“好好说话。”
郁殊挽起袖子:“你要的话我去山上抓只野鸡过来。”
“笨啊!”二师兄念他,“临时抓的怎么会生蛋。”
“我可以劝它。”
“你清醒一点。”
“我们做什么菜?”大师兄问。
几个道姑连忙摆手:“别看我,我已经忘记怎么切菜了。”
郁殊问云凌荒:“你会做饭吗?”
云凌荒犹豫了一会儿:“……嗯。”
郁殊便将一把铁锹递给他:“那你来炒。”
云凌荒看着裹满泥土的铁锹,脑袋抽痛了一下:“算了。”
“卿儿他们应该下山去买菜了,不然我去接她吧。”
二师兄立马抓住他的手:“你不能出门。”
大师兄朝他摇摇头:“我陪他去,总行吧?”
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最终二师兄松了手。
大师兄李戏言朝郁殊眨眨眼睛:“小殊,想不想进城?”
“嗯。”郁殊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雀跃。
云凌荒看他进个流沙镇都乐不可支的样子,心里无端涌出一股怜惜,伸手擦掉他脸上黄泥,轻声说:“多逛一会儿,我不急。”
“嗯。”郁殊朝他点点头,“小叔叔,你真好。”
“你才知道。”云凌荒挥着手走远了。
李戏言收拾了几张镇冥符,这才带着郁殊走向东胜主城里最繁华的商业集市——下河街。
下河街位于流沙镇的中枢位置,是举办灯会和年会的特定场所,以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鳞次栉比的商铺著称。
“小殊。”李戏言指着远处说,“你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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