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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视角第一人称&白切黑泽可接受再翻阅~)
【白泽心事】
吾乃神兽白泽,生于衡山之巅。
洪荒中期,三界混乱无序,只讲生死,不论爱恨。我自洪荒而来,身由洪荒而筑,骨子里流着洪荒的血,自有记忆始,便同这漫无止境的洪荒一般,既没有恨,也不懂爱。
高高衡山伫立云间,环山江海日夜不歇,我一身白衣站在云海之上俯瞰众生。
每一日都与前一日没什么区别。
直到某一天,山上突然闯入了一个人。
他大概以为这是一座无主的灵脉宝山,身上滴着血、慢慢地走上来,停在一块田坎旁。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可见满头黑亮长发披在他身后,发梢搭至他臀间。
他似乎一直捧着什么,给所过之处的土地留下一串细细的血珠,在田坎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蹲了下来。
我飞落在地,足尖一点,站在他身后。
他竟然在栽花。
零零落落的几朵,白得很。
过了一会儿,那人停下动作,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朝花瓣慢慢伸去。快碰到的时候,顿了顿,又放下手。
看着那几朵花,不知在想些什么,慢慢站了起来。
我也看了一眼那几朵花,皱了皱眉头。
这花被他一路捧着带上山的时候便已然半死不活,这人说是种花不如说是埋花,土压得这样实,怕不是要让这些花死得更快些。
这边厢正细细思索着,他却转过了身来。
他此时仍是青年模样,许是因为没料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看着那几朵花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敛下去,看见我呆了两秒才瞳孔微微紧缩,绷紧身体,黑发披在身后,变了神色。
他必定是想威慑我,我浑身却被看得浑身过了电似的麻。
原因无他,只因在他变脸之前,我把他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眼神看得清楚。
我没办法捕捉到那疏忽而过的东西,却改变了主意,把微微聚起法力的手藏在身后,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朝他露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笑。
是个假笑,看起来却很真。
他愣了一下,仍是戒备地看着我。
我便笑得更和煦些,走到他身前的小小花坑旁。
后来我才知,他名唤应龙。
应龙第二次登上衡山已是千万年以后,我坐在石桌旁,身周是漫山白花。
历经千完年,他已然褪去青年模样,身形轮廓全然长成,眉目更加浓墨重彩、色调沉郁,望之使人心旌摇曳,眉宇间却杀戾之气更重。
神色一派桀骜不驯,举手投足气势凛凛。
高高在上、人见人怕的样子。
他已然不似一根竹,而似一柄剑,一杆枪,一个彻底长成的杀神。
他形貌气质这般面目全非,应当让我觉得幻灭。我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燃烧了起来。
甚至更甚千万年来每一次反刍。
在我日日夜夜的反刍里越发清晰的、曾经透过某个眼神清清楚楚看到的、他的身体里埋藏着的东西。
那锋利眉稍下被压抑着的东西。
不应该埋藏在他身体里的、可笑又可怜的东西。
那个眼神落在我的心尖,跨越千万年也仍让我浑身血脉愤张。
哔哔啵啵。炽烈疯狂。充满破坏欲。冷眼旁观。渴望据为己有。
与理智无关。
这世间琨玉秋霜、霞姿月韵的神女也是不少,无论多水光流转的眼睛我都领教过,却没有一双能似那般一眼就看得我浑身发麻。
没有那眼那般百转千回、胜过千言万语。
我自洪荒而来,身由洪荒而筑,骨子里流着洪荒的血,自有记忆始,便同这漫无止境的洪荒一般,既没有恨也不懂爱。
因了这一眼,我仍是没有恨,不懂爱。
却被撩拨起了汹涌而奇怪的欲l望。
也许我想要将他彻底破坏。也许我想要把他好好保护。也许兼而有之。也许二者皆无,只是单纯的猎奇心理。
你还记得你原本的模样么?
你还记得你在渴求着什么么?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欺负你、更想摧毁你、更想保护你,更想占有你。
我愿意披上端方良善的皮囊,装作一副温柔的模样。
有朝一日,我会彻底征服你,我会让你躲无可躲、藏无可藏,让你心甘情愿暴露出被刻意隐藏的、除我以外无人发现的东西。
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会求着我来好好疼疼你。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应龙看着漫山的不染,微微张大眼睛。
那是他带来的花,把它们种满衡山可花了我不少时间。
这世间必定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好,让他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更多的却是茫然。
我邀他坐在花间品茶,他犹豫许久,坐了下来。
我笑了笑,悠悠然为他斟上一杯茶,抬头看他动作间衣摆褶皱的变化,含笑注视他的眼睛。
他不曾再露出过初时的眼神,此后亦从未露出过初时的眼神,我却从未忘记过那个眼神。
因为禁忌而隐秘,因为不可告人,所以经久不息。
对于寻常生灵而言杀机四伏的洪荒于我而言苍白且无趣。只要不主动挑衅同族,身为上古神兽的我们几乎可以横行四方、肆意妄为。我们的寿数如此漫长,为了寻求刺激、为了满足某个一时兴起的兴趣,大费周章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说是为了兴趣本身,不如说只是为了找个有趣的物事打发太过漫长的、无聊的时间。
虽然我的这个兴趣来的突然,内容又怪异,想来也同别的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千万年间,因我时常襄助上山求助的、无助的生灵,下山时也刻意行些美名远扬的事情,便成了闻名洪荒的瑞兽。
没有人知道,应龙第一次登上衡山之前,我从不曾有过半颗仁心。
应龙第一次登上衡山之后,我也没有生出半颗仁心。
我冷心,冷肺,冷情。
却成了个谦谦的君子,端方的仁人。
和煦温文,比谁都体面。
我只好茶,不好酒,只因喝了酒,便不那么体面。
应龙却好酒不好茶,连喝茶也似喝酒。
我看他对着茶杯发呆,同他讲这世间的奇闻异事。
多讲几次,他便放下茶杯,垂下眼睑静静地听着,甚至偶尔会微微弯起嘴角。
身体却只比初见时只放松了一点点。
可真是进展缓慢。
可我从见他的第一眼起,看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胸中都燃烧着只有我自己才知晓的、贪婪的欲l望。
我看着洁白的茶杯,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节,看着他黑压压的睫毛,看着他嘴角微不可见的弧度,看着他眉心微微的痕迹,看着他仍是紧绷至极的身体。
看着他薄薄的耳廓,看着他微红的眼睑。
像此前看他的每一眼一样,像此前看他的每一秒一样。我面上有多云淡风轻,脑子里就有多疯狂龌龊。
我曾经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身体里埋藏着的东西。
我可是从不曾有一分一秒用过正常的、不带邪念的眼神看他。
若眼神能化作实体,我必定已经把他扒光千百遍。
若想象能化做实体,他必定无时无刻不被钉我在身上。
我可是现在就想把他按在茶桌上,把他搞得乱七八糟。
我可是现在就想看汗水洇湿他长长的黑发,我可是现在就想听他失神地叫我的名字。
我可是现在就想啖他血肉,把他拆食入腹。
我可是现在就想扒开他坚硬无比的外壳,露出里面鲜血淋漓又柔软无比的血肉。
我可是现在就想看他露出刻意遮掩的、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可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半点体面也无的疯子。
可我只是替他续上茶,温声道:“再续一杯吧。”
我只好茶,不好酒,但此生漫漫,终须一醉。
应龙便是那壶我愿意耗费千万年酿制的烈酒,越陈越香,越酿越甜。
若我这一生一定有一场酩酊大醉,必然是我将这壶酒痛饮入肚的那一天。
为了那一天,我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
可我还没等到那天,便褪去了青年模样。
我看着溪水里的倒影,不用想也知道必定会把应龙吓一跳。
他是个那样笨拙又执拗的胆小鬼,我好不容易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不能突然把他吓跑。
第二天我就把自己变回了青年。
我不在乎自己生成什么样子,只要能满足我丑陋不堪的欲l望,我什么都不在乎。若我的模样是可以用来利用的东西,我可以一辈子都是青年的样子。
忍得久了,我一闻到应龙的味道便觉得微醺,看着他便觉得酒香氤氲、余韵绵延。我想着他便难存理智,已然越发控制不住疯狂残暴的念头,却不愿此前努力一朝付之东流。
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摘下一朵不染,看着漫山霜雪似的白花,问他是否明白所为何意。
应龙说,他不明白。
他是最明白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
我哪里都装得这样好,他为什么却说不明白。
明明是他蛊惑了我,明明是他引诱了我,他现在竟然敢说,他不明白。
我看着他。
——明明都是他的错,他却真的不明白。
他竟然真的不明白。
他也不想明白。
第一次,我的热情冷淡下来。
明明是我苦心筹划了这么久也定要捕获的奇珍异兽,也一如既往的矛盾又迷人,我却突然失了兴趣。
也许这个聊以打发时间的兴趣能带给我的不止是快乐。
我烦躁地看着漫山不染,决意出外踏遍大好山河。
若我能寻个别的、没那么奇怪的兴趣来打发时间,也我可以摆脱这不知从何而起的、被彻底蛊惑的身不由己。
山外果然比山里有趣得多,我无意刻意风流,因为此次出去了太久,倒也不免多了几朵桃花。
每个都是我真心喜欢,甚至爱怜之意更甚面对应龙,更没有半点破坏和摧毁的欲l望,兴之所至、一度春风、温柔无比。
个个都是佳丽,朵朵活色生香。或清纯无辜、或妖冶艳丽、或清雅素净、或天真活泼,每一个,当我拥她入怀中,心里都是当真的欢喜。却又马不停蹄地离开。
我尝试找到她们的共同点。
半点也没有找到。
我尝试找到她们和应龙的共同点。
怎么可能有共同点。
应龙的出现原本就是个意外。
如果不是毫厘之差、鬼使神差,我怎么会口味变得这样奇怪。
挥别桃花,身边是霁月清风、其乐无穷,我一路悠游,甚至忘记了衡山。
这只是一场尚未开始的意乱情迷,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可我仍是走了回去。
回到衡山,看着漫山不染,原本雀跃怡然的心情一点点坠下去。
霁月清风变得模糊,几度风流变得朦胧,一个个婀娜身影看不分明。
并不存在的馥郁酒香萦绕鼻尖。
一回到这个地方,我才发现我疯狂的念头没有半点冷却。
我竟然是个疯子。
我放弃挣扎,送了他一朵在外面找到的靡丽绮艳的、蕊芯朱红的黑色花朵。
他却不喜欢。
明明都说了不明白,明明都拒绝了我的花,他本该知晓不要再来,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难得主动地一次又一次登上衡山。
我说,应龙大人,您最近似乎来得有些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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