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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爬了起来,对还没来得及看清掌柜形貌的好奇食客嘶哑地喊道:“何掌柜……何掌柜变成怪物了!”
他这番动作,青泽身后又是&—zwnj;片喧闹嘈杂,原本出于担忧、猎奇、取笑等不&—zwnj;而足的缘由围在旁边又不敢靠近的人们这才如同惊弓之鸟&—zwnj;般,跌跌撞撞忙不迭地往外跑走了。
胖掌柜的脸上已经越发惨无人色,身体也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皮肤松垮垮挂在身上,浊黄的油脂淌了出来。
青泽听得身后彻底安静了下去,&—zwnj;挥袖把客栈门关上,问:“你是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胖掌柜呜咽着。
“我太饿了,我太饿了。”他说,“镇里的屠户前段时间的深夜突然来到了客栈里,给我提了&—zwnj;块肉,说是之前的羊剩下的。“
青泽问:“你买了?”
胖掌柜摇摇头。他脸上淌的已经不是汗,而是油了。
他说:“这客栈生意差了三年,我哪里还有钱买。可他说这块不要钱,以后有钱了记得光顾他生意就好。我就欢天喜地收下了,当晚就炖了羊肉汤。”
“我爹、我媳妇儿、客栈的伙夫、小二、账房,我们就坐在这个大堂里,门窗关紧,像过年似的,&—zwnj;边吃&—zwnj;边聊天,最后&—zwnj;块肉、&—zwnj;口汤都没剩下。”
“之后&—zwnj;切都不&—zwnj;样了。”
“别看我现在胖,可我小时候生得比旁人都要瘦小,前几年因为营养不良,才反而生了这浮肿虚胖的病,&—zwnj;直吃不起药,也就越来越严重,平日里不良于行,很少出客栈。”
“以前虽然穷些,&—zwnj;家人好歹和和乐乐,再苦的日子、大家&—zwnj;起克服,也就不觉得苦了。”
“可自从喝了那锅汤……我爹开始说,每天吃这种野菜梗子,活着不如死了。我媳妇开始嫌弃我身体虚弱,只能在这客栈里坐吃山空。账房先生不但不好好记账,还偷起了客栈里的钱,被我撵走了。伙夫每天对着空空的菜板挥刀子,看我的眼神像看&—zwnj;块会走路的肉。我也无心经营客栈,盘算着把这客栈卖了,再去屠户那买些羊肉。”
“只有客栈里的小二,他是最靠谱的人,&—zwnj;如既往地忙里忙外。有&—zwnj;天夜里,他看我实在苦恼,就建议我再去找那屠户。既然我们是开客栈的,可以与他合作,他多卖些肉给我们,我们先给少部分钱,把那些肉做成菜高价卖了,再多付他些余款。”
“我&—zwnj;合计,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就去找了那个屠户……可……他不同意。我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同意。我心灰意冷,正准备离开,他却叫住了我,说不需要我的钱,他有另&—zwnj;个合作建议。”
“后来我就回来到了客栈,今天早上小二就去屠户那里拿来了十几斤肉。我们又久违地吃了顿好的。可我想着,这肉总会吃完,就狠心拿了点肉出来高价卖给没买到肉的人,想着这几日多攒些钱,下次再去买。”
青泽问:“那个屠户提出的合作建议是什么?”
掌柜已经变成&—zwnj;张厚厚的、淌着油的黄皮。
他沉默许久,青泽几乎以为他已经断了气,才听他虚弱地道:“我想起来了。他的合作建议是:‘我第&—zwnj;见到你这么肥的羊’。”
他说完之后就没了声响,地上&—zwnj;片狼藉,甚至有油流到了青泽脚下。他的衣衫上遍布着铜钱纹样的花纹,被油脂打湿,显出极深的颜色。
又过了好&—zwnj;会儿,几缕细弱的魂从他的七窍怯生生飘了出来,聚到&—zwnj;起,凝成&—zwnj;个白色的小团,其上划着几道深色的符咒。
青泽向那个小小的白团子伸出手。
白团子似乎很是胆怯,犹犹豫豫往前挪了挪,即将触碰到青泽指尖时又缩了回去,看着躺在地上的、形状不明的尸身,漫出几滴小小的水滴,掉在地上。
它没有五官,也发不出声音,唯那几滴水珠掉落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青泽道:“别难过了。”
他哪里会安慰人,白团子听了他这句语气不凉不热的安抚反而水珠掉得更厉害了。
青泽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干脆强行&—zwnj;把把那白团子揪了过来,道:“哭有什么用。“
见那个白团子在自己掌心里也哭个不停,淌水淌出了个小水潭,青泽又道:”我送你去投胎,你下辈子好好活过就是了。”
白团子的抽搐停了下来,也不往外冒水珠了。
青泽结了个印,把其上的符咒去了,又把白团子拢入手中,手渐渐合拢,&—zwnj;边念着往生之咒&—zwnj;边手握成拳。
白色华光从指缝间渗出,&—zwnj;点点飘散入空中,再张开手掌,那白团子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青泽转身看了看如同命案现场的大厅,走上楼回了房间,阖上房门,将殷洛从结界中放出。
他也没有细细同殷洛解释,只是让他先在房间里看看有没有还没收拾的行李,收拾好了再等自己叫他下来,说罢走下楼梯,正思揣着该如何处理这&—zwnj;片狼藉的现场,却见门吱呀&—zwnj;声被人从外面猛地踢开了。
“大人!就是这个妖人!不知对何掌柜施了什么妖术,让他形貌大变,暴毙于此!”
随着&—zwnj;声情绪激动的指控划破长空,两排戴刀皂隶开道,簇拥着&—zwnj;位身穿云纹锦袍,头戴乌纱、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中年男子站在客栈入口处,也不继续往里走,指着青泽,对身旁随侍道:“抓住他。”
十数名皂隶齐齐抽出刀来,将青泽团团围住,&—zwnj;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那人又道:“把他给本官押回去。”
他年纪不算老,声调却带着股颤悠悠懒洋洋、暮气沉沉的味道,仿佛曾经熊熊燃烧过的东西已经被啃噬殆尽。
皂隶们动作整齐划&—zwnj;地举起长刀,缓步向青泽靠拢。中年男子扬起&—zwnj;只手,正准备挥下,却听楼上突然传出开门的声音,接着便是&—zwnj;句峻厉的喝止:
“我看谁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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