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番外五 江家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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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姐姐家的几个孩子都很有趣,尤其是大儿子,几乎跟她的性格一模一样。

自私冷漠，唯有独|占|欲强烈到几乎病态的程度。

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在他们占据了父母的关注之后，他也会露出厌烦嫌恶的情绪，看起来好像恨不得他们全都死了才好。

但那是他的亲弟弟,父母和老师灌输给他的教育多少起了作用，让他外在的言行都保持在了“优秀”的准则之上。

任谁见了他，也绝不会冒出“优秀”以外的词。

但我了解他，就像我了解姐姐的本性一样。

这样的人内心天生就充斥着黑暗，只要给他们一点推力,他们就能做出比世界上最高明的罪犯更恶心更胆大的事情来。

就像当初姐姐对我所做的那样。

这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等到姐姐第四次怀孕的时候，我看到了机会。

姐姐很喜欢女儿,或许是因为幼年时作为女儿的身份遭受了太多不公——仅限于继承权之上。

就像是爱屋及乌,她对女儿的期待宠爱甚至超过了几个儿子。

然而她却也同样完美继承了父母和江家的原则,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她并不反抗，只是试图通过对女儿的宠爱弥补这点亏欠。

同样期待着第四个孩子降生的还有姐姐的大儿子,江逸言。

那孩子好像无师自通，天生一副恶骨，自顾自地将一条还未出生的生命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连人权也一并抹杀了。

真可怜啊。

你以为我会同情她吗？

不,我只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绝妙的机会。

同样也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惊喜。

在小时候姐姐总是用血缘关系来贬低嘲讽我，就好像她血管里流的是金子,而我的是垃圾。

或许是由于我的影响，姐姐对血缘又尤为在意。

偶尔遇到哪户人家因为无法生养而□□的，她表面温和大方，实际背地里就只有高高在上的嘲讽。

我原本计划着把姐姐最期待的女儿抱走，换成她最厌恶的“劣等贫民”的女儿。

当那个孩子被娇宠着长大，长成姐姐小时候的模样，再将这个秘密揭开。

那时候姐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光是想想我就已经无比期待了。

为此我甚至在暗地里关照起那对强|奸|犯和小偷夫妇的组合，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在哪个角落里，反而要将他们的关系死死的绑在一起，引着他们往更堕落的路上走去。

他们还肩负着“父母”的重任，无论如何也要撑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一开始当中并没有我那可怜的小侄女的事。

在姐姐即将生产的前几天，我给她带了几封信，提起她那可怜的弟弟要回来夺走她最重要的东西了。

姐姐果然就发了疯，并且早产了。

我早早打通了医院的关系，趁机换走了孩子，发疯的姐姐并没有察觉。

不过就算姐姐不疯，我也会强制她睡过去。

我早就给可怜的小侄女找好了领养的家庭，她本可以脱离这场战局。

但是就在那时候我发现了两个惊喜。

第一个是姐姐的大儿子病态的心理，他似乎早就觉察到一些不正常，却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

第二个则是那个被换过来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

那孩子的心脏病并不算太严重，我要求医院的人先不要告诉姐姐，要等到那孩子有自己的意识才行。

于是就在这时候，我的计划又变了。

那个年代里老师是个很有用处的身份，无论是天生心理变态的大少爷，还是年幼惶恐的小公主，总会对温和的老师有些亲近与信赖。

小孩子总是最好骗的生物，尤其是那些本就心怀恶念的，言语稍一挑拨，他们便能无师自通生出更坏的心思。

大少爷的转变是最快的，假的小公主也不遑多让。

不得不说，基因这种东西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我的养父母那么正派的人会生出姐姐这样的人，而姐姐的儿子却又是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在大少爷对妹妹的控|制|欲越发强盛、小公主越发骄纵的时候，我把我那可怜的小侄女送回了江家。

当然是以养女的身份，唯一的作用就是安抚小公主因为心脏病而爆发出的惶恐不安。

大少爷一开始似乎有些迟疑，不过幸好他遇到了我。

何必拘泥自己的本性？

既然想要独占自己的妹妹，自然是在她身上下手是最好的，捧得越高越无处着落她才能越依赖你。

当所有人都厌弃她的时候，她就只剩下你了，那么她也就自然而然是你一个人的了。

至于那个真妹妹，不过就是委屈这一时，往后真相大白，大家当然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补偿她。

我这样劝说着他，大少爷动摇了。

等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所做的已经比我预料得更好了。

江玉恬才是江家唯一的小公主，所有人都爱她宠她，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

而相对应地，没有人喜欢江月离——我那个可怜的小侄女，竟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样的厌弃鄙夷。

真可怜啊。

可怜得我忍不住笑出来。

等到未来的某一天真相大白，姐姐要如何面对真正身份低劣的假女儿，又会对被自己冷落厌弃多年的真女儿抱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我无比期待着。

05.

我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所以我愿意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报仇。

但在这期间是枯燥的等待，我总得去发展一些额外的趣味，才能不让自己太过无聊。

一开始我遇到了一些跟我差不多遭遇的人，他们求助无门，满心的恨意，宁死也要去报仇。

后来我发现这样的人比我想象的更多。

当遭遇到现实的不公与苦难之后该怎么办？

有人的亲人被活活打死，却只能看着有权有势的凶手逍遥法外。

有人被强|暴、被拐卖、被打劫，却无人伸冤。

有人被夺走一切工作成果，被反诬陷为盗窃者，哑口无言。

……

他们失去一切，最后一点理智也随着精神支柱的崩塌而远去，变成只会蒙骗自己的疯子。

我欣赏他们的勇气，所以我决定帮助他们。

不得不说，我在这方面好像有着过多的天赋。

我告诉他们如何反击才能不被人发现，如何清理痕迹才能让别人即便锁定人选也无法定罪。

无一例外都成功了，他们感激我，并且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当中有很多年轻人。

我并不讨厌年轻人，他们总是有着无限的热情与活力，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

他们的初衷是复仇，是报复不公，便一直自诩为正义的一方。

一开始或许是的，但再往后——

即便是我也愿意承认，我们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标准的犯罪团伙了。

只不过仍然打着正义的旗号，便好像手握了什么利器，肆无忌惮地挥舞起手中的凶器。

掌控他人生命的感觉大概是会让人上瘾的。

我并不准备阻止他们。

正如我一直所说的，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我喜欢混乱，喜欢血|腥，喜欢人们扭曲的脸色。

所以我从未打算停下这个游戏，只会到我玩腻的那一天再主动离开。

当然并不是所有年轻人都这么好骗这么冲动，而这些人总是能让我高看一筹。

说到我印象深刻的人当中，林迟和花照影绝对要占得一席之地。

林迟曾经做过我的同伴，我也是在与他的谈话之中知道了花照影这个名字。

一个让他相当心疼与骄傲的学生。

能让林迟开口夸赞的人不多，花照影当中是最小的一个。

所以他们也自然而然的引起了我的兴趣。

严格来说，林迟并不含括在那些轻易被我煽|动的年轻人里。

倒不如说这人的心性坚定得可怕，丝毫不受外力的影响。

他是本就打算突破法律的界限去杀人来报仇的。

血债血偿。

坚定到面对着喜欢的人与亲人一样的学生，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路走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两个学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更清楚自己势必要违背与那个女人的约定，但他却从未动摇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固执到可怕的男人。

花照影大概是他的另一个极端，同样是固执到可怕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天才的通病，总是沉浸在自己早就规划好的世界里，便一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踏出界限一步。

世界观成型之后，外人的影响对他们就已经微乎其微了。

对我们来说，都是相当难搞的人物。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有点喜欢那孩子的。

同样的，也是在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对我那个可怜的小侄女是有点同情的。

我在看着那个叫花照影的孩子的时候，便看到了我那个小侄女的影子。

只是很久之后我也没太搞清楚，到底谁才是谁让我爱屋及乌的对象。

06.

江月离和花照影很有缘分。

最早让我注意到的还是她们的档案资料，江月离档案上的生日实际上被我人为地提前了几天，但实际上她比江玉恬还小几天。

花照影是被母亲爱着的孩子，至少生日是有好好记着的，她的生日与江月离真正的生日是同一天。

这是第一个巧合。

第二个巧合则是长相。

江月离从小住在孤儿院，进了江家门也不会好好打理，总是乱糟糟的一团。

花照影则是天生的天然卷，无论怎么打理都除不掉那种蓬松感，而她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如何，只要头发不挡住眼睛就无关紧要。

从侧脸看过去的时候，就连我也有些迷惑这是不是就是一个人。

她们同样也是聪明的孩子，花照影是智商远超正常值的天才，而江月离在理科上也格外有天赋。

当她们窝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书的时候，那种神态与气质更是相似的吓人。

原来世上真的有第二个自己吗？

我有些惊奇，可惜这样的奇景也只有我一人看到，直到一方死亡之前，花照影与江月离都毫无交集。

在江月离出事之前，比起这个用以复仇的工具，我对花照影的兴趣更深一些。

我喜欢聪明的孩子，更喜欢胆大而坚韧的孩子，如果有绝对坚持的自我思想，那就更可爱了。

花照影完美具备了一切让我喜欢的点。

当然，不是爱情意义上的。

同样她也固执得让人头痛。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看不清这个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明明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在那样多的恶意下长大，却偏偏能抓住那些仅有的善意，既不怨恨这个世界，也不埋怨他人。

就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生来有之的义务，而非什么需要回报才愿意去做的闲事。

即便是欺负过她的人，在他们受到伤害的时候，她也会挺身而出，即便那些人嘲讽她虚伪从不感激她的帮忙，她也像是个瞎子聋子一样，一次次的冲上去。

太傻了，这人是天生的圣母吗？

我也曾报以这样的怀疑，并且对林迟看学生的品味产生了质疑。

或许是那段时间太过无聊，我才一次次的去观察着那个生在混乱之地的孩子。

也终于窥见了一些真相。

她不是圣母，从不将帮助他人当做值得夸耀崇拜的事情，只是一件平平常常的跟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的事情。

无论是被感谢，还是被指责，那双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都生不出任何波澜。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救的是谁，又是否值得。

那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