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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晨将卷页一扫,挥笔题字,以血作印,而后将盟书裹卷,走至桓玄身前,抱拳一礼:“丞相,今后拏云台上下,必将惟命……”

“东武君真乃光明在世,可惜,本官从不需要无用之人!”

桓玄猝然打断他的话,向后连连避退,苏无自后飞来一刀,落在两人之间滑地飞旋,随后爆的是两道喧哗高呼:“君上,你怎可用刀行刺丞相大人!”

外头的人翘首盼望,相互推搡却挤不进也看不清,只听见城阙上爆的惊呼,隐隐约约瞧见有人霍然退开。

晁晨背靠墙垛,手一松,那卷盟书从女墙上挂下。

苏无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无声动唇,仿佛在嘲讽他的天真:“若不是你阴差阳错得民心,你眼见的这些,其实都是给你准备的,毕竟死人已死,作用也就那么一点。”

晁晨抬头看向桓玄,那位被层层护卫在后的贵人,没有一丝错愕,显然已默许苏无的计策。

他恍然大悟,也许对苏无来说,拏云台根本不重要,过去的情谊犹如云烟,能借此换一身清白,将所有可能成为阻碍的人借机打压,后同桓玄谈妥筹码,白身入仕,几乎可谓一步登天——

比起成为走狗,苏无定然更想一人之下。

晁晨痴痴晾在原地,苏无换了副潸然泪下的嘴脸,揪着衣襟,只差将一颗“拳拳丹心”剖出来给人看:“君上,你不要一错再错!这罪己书你已落笔,又何苦再入歧途,痛下杀手?属下说过,只要你愿意长留颍川不再过问红尘事,即便是拼命,也会保你安然,全你半生清誉!”

那呼喊声嘶力竭,只差再呕出两口老血。

晁晨张了张嘴,口中苦涩蔓延,面对如此颠倒黑白之举,竟不知从何处反驳,实际上,苏无也并没有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瞧苏无伸腿一掂,将那毒匕首勾起,又自导自演一出夺刀,向晁晨肩井穴扣下,瞬间变得义正词严:“好,既是如此冥顽不灵,别怪我大义灭亲!”

晁晨顶肩,将他的手撞开,目光深深,不紧不慢道:“灭亲,这话可笑!我可没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亲戚!苏无,我怎就冥顽不灵,说,好好说,说给天下人好好听听,不过说话,可要讲证据!”

约莫是未曾料想到晁晨竟无怯意且反唇相讥,苏无面色一黯,杀心大露:“光是你与公羊月狼狈为奸,便足够教天下人唾弃!”

趁晁晨听话分心,苏无欺他“武功不复”,抢身上前,一拳脚碎那勾在墙垛外的“盟书”里上的撑杆,机窍开合,登时里层的帛书被外层覆盖,露出他精心准备的指控晁晨的“罪证”。

——晁晨是他看一路走到如今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在乎什么,自己简直了如指掌,脏他的名声可比要他的命诛心。

苏无深觉大局在握,不住大笑:“你还不清醒吗?与公羊月一道的,都不会有好下场,要怪就怪你自甘下贱!”

这会子,晁晨反倒平静下来,就这么淡淡地质问他,不悲亦不喜:“听你的话就会有好下场吗?你不是也给我喝了毒药?”

“你……”

苏无惊愕。

晁晨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当他的面一点点抖落,碾碎,散入风中。

公羊启说他东湖夜雨落水后中毒已深,他当时就觉得古怪,这些年跟公羊月,从没见过其用毒,可那夜除了中掌,他再未负伤,如何中毒?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那毒乃慢性,在那之前,积毒已深。

过往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身边人,而记忆中确有那么一次,他练功行岔,差点走火入魔,寻医问诊,每日药用皆经由苏无这位拏云台总管之手。

从顿丘回来以后,曹始音曾秘密来见,带来了这包药粉。

玉夫人终是没有遵从当日他在玉振山庄的托请,将他未死的消息告诉关系密切的老曹,且将那怀疑和摸查也一并相告,这才阴差阳错得保她死后,仍有人在暗中求明。

“呵……”

晁晨笑意决绝,想当年自己初入江湖,无依无靠,视苏无为朋友为亲人,甚至觉得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全靠沾他的光,才得以坐上东武君的位置,于是顺势当了甩手掌柜,只为和他平分共享拏云台。

可最后呢?

原来,曾经的信任和情谊如此不值一提,原来从初遇始,便是动机不纯,他真心以付,从未怀疑,可人家却将他作为名利富贵的工具。

可笑啊!

如今晁晨是真的懂了,懂那一句——

“鸥鹭飞不落,东海见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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