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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朝寰殿。

门口两边是排列整齐的宫侍,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抬眸,朱红大门上的匾额,遒劲有力的刻着“朝寰殿”三个鎏金大字,这里是大秦历代凤后所居住的地方。

而正殿没有华丽堂皇的感觉,整个殿堂因为过于宽大而显得有些空旷冷寂。那些工艺精美讲究的雕刻、装饰,东西虽然好,但陈色却显得异常陈旧。也就是说,这朝寰殿至少有很多年没有新添过任何东西,也没有换过任何家具物件。堂堂凤后的寝宫还不如慎君的兰林殿。

寝殿内中央的宽大龙椅之上,斜靠着一身穿龙袍的男子。男子的双眸微闭,唇色苍白,神色显得极为疲惫,却一点也不失应有的端庄和大气。那夫男三十多岁的模样,眉目和蔼,衣着俭朴。因此墨绿素缎面料袍衫上,只有腾龙图案甚是耀眼。或许是因为这衣服太过朴素,反而让人留心到他的模样。他精心刻画的五官,也算是极为完美。可就是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美则美矣,但要扔在人群里,却很难找出的那种。

他正是当今凤后,崔元甯。

“儿臣给父后请安!”走到离龙椅几步远的地方,太女宗政司烨施礼道。

听到女儿的声音,崔凤后心中一喜,睁开双眼,立刻起身,微微笑道:“烨儿来了,快坐到父后旁,咳咳……”

“边”字尚未说出口,他便极速咳嗽起来。

“父后莫要起身,儿臣在呢。”宗政司烨急忙过去扶住父亲,用手抚了抚他的背帮他顺顺气,皱起眉头道“这殿里怎么一个宫侍都没有?父后怎的病的这般严重,太医过来看过没?母皇知晓吗?”

崔凤后慈爱地笑笑,摆了摆手:“是…咳咳,为父想独自待着,所以让他们去殿外候着,都是老毛病,犯不着叫太医,兴师动众闹得人尽皆知,吃几副药便好了。也是为父不让人通知你母皇,陛下终日忧心国事,东部又生水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千万别让她再担心本后这边。”

宗政司烨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之色:“父后就算不通知六宫君侍过来侍疾,也应该早早通知儿臣,让儿臣来照顾您,好早日康复啊!您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呢,您是大秦国父,您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她坐到崔凤后身边,握紧父亲的手“父后您不必担心,荆东三州的水旱灾害,已经有司音向母皇献上赈灾策,母皇今日一早便将她召进御书房详商,五皇妹的能力孤绝对信的过,相信此次天灾定会得到妥善解决。”

司烨此时心中是恼怒的,这后宫之主病了,该是由君侍和皇嗣轮流侍奉,父后不愿麻烦各位庶父也就罢了,竟连太医也不愿意唤,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她知道父后平时温柔贤良,此次乃是一片好心不愿意打扰他人,正因为如此,兰林殿那位才越来越不把父后当回事,事事越俎代庖,说话夹枪带棒,让许多君侍、宫奴见了都替父后抱不平,她为人女儿更是心中气愤难当。

凤后黯淡的眸子顿时一亮,惊讶的说道:“真的?司音这孩子像是文曲星下凡似的,三岁能作诗词,五岁出口成章,七岁舌战戎臣,骑射更是精湛。是佛祖佑我大秦,才会赐一个这样的皇女!”

司烨点头笑了笑:“所以父后不必再为灾情担忧,尽快养好病,只有父后痊愈了,便能重掌后宫。”

崔凤后盯着太女的脸,轻声责备道:“你这孩子,慎君协助本后管辖内宫也是好意,身为太女,又是皇长女,当为所有皇妹皇弟的表率,不可小气。”

宗政司烨拘了一礼,温和地说道:“儿臣知错,只是父后可知,昨晚兰林殿杖毙了一个小宫侍,连夜拖去乱葬岗埋了。”

凤后一愣,接着蹙起眉:“这…是所为何事?”

司烨的脸庞上显露出一丝悲痛的神情,轻声道:“似乎是那宫奴打碎了花盆,便惨遭杖杀。兰林殿还下令命所有奴才对此事严格保密,不料还是走漏了风声被儿臣所知。”

崔凤后隐有怒意地开口道:“这个慎君竟是越来越放肆了,自他得陛下抬爱,赐协助六宫之权,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只觉得他是改了性子,没想到他竟这般心狠手辣,随意就杖毙了一个宫人,视人命如草芥!”

还记得慎君初入太女府做侧君之时,与他这个正君和其他几名侧君皆相处的甚好,为人也宽和大方,对待下人也是极包容的。当时他在闺中曾听闻这位裴大公子脾气暴躁、飞扬跋扈,因此也惊讶于裴侧君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性格,在太女府的那段日子里,裴氏也算是位温良淑德,恭俭有理的贤惠侧君,那段日子也是众君相处的最和谐的一段时光。

陛下登基后,他按例被册封为凤后,太女府第一侧君庾氏被封为贤君,赐封号为“毓”,居四君之首。而第二侧君裴氏,仅随便地封了个君位,他这个准凤后心里有些难受,回想起与裴侧君在太女府的情分,便也替裴氏争取了一番,因此天琊帝才赐了“慎”字给裴氏做封号。

这不仅仅是一个封号,也是能代表身份地位的凭证,有封号和无封号的君侍即便在相同的位分上,实际地位也是大不相同的。

封君之后,裴氏一族很快得到天琊帝重用,他的嫡长姐裴正赋深得天琊帝的信任,曾在担任燕西河道总督的时候因为治水赈灾有功,因此仅过了短短八年时间,裴正赋又从正三品太常寺卿升任大秦正一品右相,接着慎君诞下了六皇女,又将家中庶弟接入宫中侍奉天琊帝,那小裴氏肚子也是争气,第一胎便诞了皇女,便是八皇女,一时间慎君在宫中风光无限。而曾今的太女府第一侧君毓贤君庾氏,因为多年无女、家中无人的缘故,风华逐渐被慎君掩盖。

是因为家中陡然升迁,和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改变了一个人善良的本性吗?

崔凤后轻叹了一口气,从前的裴侧君与现在的慎君真是判若两人。

一个和善恭俭,一个手段狠辣。

宗政司烨垂了垂眼眸,问道:“父后打算如何,需要告知母皇吗?”

“不必告诉陛下,莫让她心烦动怒。”凤后摆了摆手,疲惫地闭上双眼,“准备一百两银子,给那奴才的家人,就说,是得了重病所逝。再赐一副棺材,将他好生埋葬。”

司烨颔首,点了点头:“是,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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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御书房内,司音、司遥、司霆三人正承受天琊帝的雷霆之怒。

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脸威严,那双深沉如海的黑眸内一片冰冷:“御书房乃是秦国历代先帝批阅奏章读书藏书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此放肆。”

宗政司霆再也不敢多狡辩一个字,她知道母皇已经真的动怒了,只老实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你可知罪。”天琊帝问。

司霆颤抖道:“儿、儿臣知罪,请母皇降罪!”

“既然知罪,那便要受罚。”天琊帝眯起了冰眸,声音虽然缓慢,但是却不由得让心头一寒,“来人,将十皇女拖下去,重打十杖,以敬效尤。”

上来几个侍卫便拖起宗政司霆。

“慢着!”宗政司音朝她们轻喝一声。

“母皇,千万不可啊!十皇妹尚且年幼不懂事,一事犯错在所难免,还望母皇从轻处罚。这十杖下去,恐怕十皇妹性命难保。”五皇女忙替她说情。

“母皇!”宗政司遥往前跪行几步,拽住天琊帝的衣角“母皇息怒,十皇妹有错当罚,可是她如此也是因为儿臣这个皇姐督促不周,若要罚她杖刑,儿臣愿代十皇妹受罚。”

见状,五皇女宗政司音盘算,犹豫着是否也该代罚相帮,如若自己再度求情,会不会使得母皇更为震怒而牵连自己?好不容易立了功,母皇答应褒奖父君,而自己也在母皇心中增了分,倘若因为这件事惹恼了母皇,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她思索一会儿,转而想到,司霆毕竟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妹妹,是母皇的亲生骨肉,此时母皇正在气头上,要打要罚也是因为气极才如此,若真将十皇妹打死了,母皇气消后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便会恼这些未曾进言求情之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琊帝,却惊愕地发现天琊帝瞧着九皇妹司遥的眼中似乎有一道笑意一闪而过。

母皇这是何意……

她连忙低下了头,掩盖住眼底的震惊,母皇并不生气?是因为九皇妹替十皇妹求情?那么,司遥为十皇妹求情母皇便会宽恕司霆了吗?

宗政司音浑身猛然一颤,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地成型,她猛然抬头看向天琊帝,却恰好撞见了天琊帝深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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