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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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郁从渊猛地惊醒,只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他和深林在无数重叠的光影中深深对视、亲吻、互相抚摸……

这本该是个绮丽美妙的梦，可是深林的表情那么温柔，又那么哀伤,好像下一秒就会离开。

“唔。”郁从渊喘了口气,揪住胸前的衣服,手心里柔软干燥的面料让他好一阵恍惚。

待心情平复,郁从渊环顾四周，忍不住皱眉。

屋里没窗,唯一照明的工具便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借着这股昏暗光线,郁从渊将整间房扫视了一遍。

房间很窄小，目测高度仅有一米五，摆设简陋，且湿气很重,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忆起昏睡前的遭遇,郁从渊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恐怕都不会吃鱼。

身下的床板十分硬朗，硬得甚至有些咯人，郁从渊刚动了动,便感到世界在摇晃，立即抓紧床头栏杆，等待这排山倒海般的晃荡停止。

摇晃幅度趋于平稳时,莫高山拿着干粮推门而入，见当年叱咤整个军校的郁上校居然双目放空在发呆，不由挑了挑眉。

“郁上校,你终于醒了。”

郁从渊：“我……”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涩的不像话，声带振动时嗓子里犹如万千蚂蚁在爬。郁从渊停顿了好半晌，才接着问道：“我睡了多久？”

莫高山拿过床头的水瓶递给郁从渊,“自从把你从那棵树上捞起来，已经过去46个小时。”

郁从渊接过水瓶，灌了两大口，干哑的嗓子如久逢甘露的大地，疯狂汲取着水分，等郁从渊放下水瓶时，瓶子直接空了。

补充了水分，郁从渊这才分了点心思去思忖莫高山的话。

“树？”他问，“什么树？”

莫高山坐在床侧，一手撑着膝盖，将郁从渊被拖下水之后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郁从渊时而皱眉，时而抿唇，莫高山仔细瞧着，发现在说那些树枝的时候，郁上校唇角竟然带着微微笑意，他颇有几分好奇，说完后，特意加了句：“或许那树是深海里的某种植物吧，挺亲人的，就是它救了我们。”

郁从渊听出莫高山话里的探究之意，避而不答：“或许吧。对了，林申呢？”

“林申？”

莫高山神情是说不出的古怪，“这是谁？我们的队里有这个人吗？”

郁从渊当即攥紧了有些霉斑的床褥：“就是那个和我一起从地底出来的……”

“地底出来的不是只有郁上校你一个人么？”莫高山打断道，“你带出来一辆推车，然后炸了鱼人岛，哪儿冒出个林申？”

莫高山疑惑的神情不似作伪。

郁从渊倍感混乱，掀开被子下床，跌撞着往外跑。

“郁上校！你失血过多，身体还没恢复，不要到处乱跑！”

郁从渊充耳不闻，打开门，紧接着被外面的光线刺了一下。

门外，大海连着天，舒朗辽阔，紫色天空不再，转而变成一种浅浅的紫，让人不禁怀疑紫色天幕下一秒就要彻底淡去，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投到海平面上，照得海面波光粼粼。

郁从渊轻轻喘息着。

眼前的画面有种世界宁定的舒适安逸感，让人不自觉忘却一切烦忧，只想沉溺在波澜起伏的摇晃感中，随着波涛向世界尽头流浪。

可是浓密的不安却如蛛网般紧紧包裹着郁从渊。

——深林的消失，莫高山忘却“林申”的存在，则是不安的源头。

莫高山走过来，抬手搭上郁从渊的肩：“郁上校，如你所见，我们还没有彻底脱困，所以还请尽快调整好你的精神状况，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郁从渊眼前阵阵发黑。

这是失血过多加之起身过猛的表现。

但他没有表露出任何虚弱疲惫之意，静静看了会儿海面，说道：“我明白了。”

.

出了操纵室，郁从渊来到左船舷处站定，定定的眺望着无论过多久都没有任何分别的辽阔海面。

经过数小时的旁敲侧击，郁从渊确定船上的人都已经遗忘了“林申”。

若不是他对“林申”变成深林的那一幕记忆尤其深刻，说不定也会同队友一般，生出类似“队伍里根本就没有林申这号人”的念头。

郁从渊猜测，或许是深林通过某种手段，改变了大家的“印象”，然而随着“林申”的消失，大家的“印象”也就不复存在。

可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林申”的消失？

关于这一点，郁从渊始终想不起来。

至于在陷入昏迷之前，他看到深林和蓝色巨鲸的画面，现在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这到底是事实，还是在那种情况下产生的幻觉。

威克斯从观测台出来时，就看见郁上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背影。

“上校。”

郁从渊后背一僵。

威克斯虽然转换失败，但体貌特征已经十分趋近那些低阶鱼人，生活习性亦有所改变，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他一天24小时内须得16小时泡在海水里。

其次则是走路无声。

郁从渊放松后背肌肉，面无表情的转身，冲威克斯略一点头，又继续眺望海面。

威克斯挠挠后脑勺，蹼爪间的黏液糊住头发，湿漉漉的顺着后颈往下滑。

以前他是队伍里的调节剂，活跃气氛的好手，可自打他变成这样之后，船上队友就不大愿意同他说话了。

只有郁从渊，看他的眼神还跟以前一样。

尽管都是同样的疏离淡漠……

但威克斯没有从郁从渊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厌恶和恐惧。

在郁上校面前，他还可以做以前的那个威克斯。

“那个，上校，”威克斯大着胆子靠近了一些，站在郁从渊右侧，歪着头看他，“我看你近来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