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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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1

“安迷修，你说说你，你都29了，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安母逮住难得才见一次面的安迷修就是一阵数落。

“我不是没有合适的吗？”安迷修淡定自若地继续扒饭。

“什么叫没有合适的！我看你就是不想找，你存心是要气死我！”说着，揉揉了自己的心脏处，好像是真的被安迷修气到不行。

“您的心脏病呢，得按时吃药，平时别瞎操心就没什么大问题的。”安迷修四两拨千斤。

“哎呦喂，什么叫瞎操心，你的婚姻大事那叫瞎操心吗？！”安母被气得翻白眼。

安迷修赶紧喂了安母几颗药，帮她顺背:“您呢，就安点心，有合适我会带回来给你看的。”

安母深呼吸几次总算缓过来了:“我也不是强求，只是我这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结了婚，等我走了以后她还可以照顾照顾你。”

“妈，你就别说这种丧气话了，你好好养病，你还要看着我结婚生子呢。”

安母缓了缓，拍了拍安迷修的手:“你继续吃吧，我回屋休息会。”

“我扶你回去。”说着就要拉住安母的手。

“不用了，我一个人生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能抽空了来看我就好了，吃完就快赶回去吧。”

安母颤颤巍巍地走回屋，咔嚓一声门就关上了。

安迷修伸出的手尴尬地收回来搓了搓自己的裤缝。挂钟有规律地来回摇摆，仔细听还能听见指针转动的声音。他坐回桌前，面前摆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安母总是这样，然后等他回来就押他去饭桌，一边让他吃一边看着他笑，他吃得越多安母就越开心。

前些年的时候，安母总是问些琐事例如工作顺不顺利，身体好不好之类，但等安母查出心脏病后，她的话题就越来越偏向催婚，而结局通常都跟今天相似。

他自己何尝不是想过要早点结婚，可是他一直追求的艾比小姐前些天告诉他说她要结婚了并给他送了请帖。想不都不用想，新郎肯定不是他。

安迷修叹了口气，烟瘾上来吃不下饭，翻遍自己的口袋找烟，没有。

忘了忘了，自己因为艾比小姐不喜欢烟，已经戒掉了。但现在也没必要了，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把吃剩的饭菜都仔细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离开。

2

从商店买烟出来的安迷修跟随人流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卑微渺小得就像浩瀚宇宙里微不足道的行星。

安迷修很普通，他曾以为自己起码是颗恒星，会发光发热，然而残酷的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耳光。

如果维持正义的代价巨大，所有人都为不公正辩护，你会选择什么？

安迷修选择继续维持正义，可他没有像漫画里成为一个英雄，甚至连个骑士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像唐吉诃德一样的悲剧人物，可能更滑稽一点。

他自嘲地笑了自己一声，他在这些年学会的就是保持乐观，为了他那点苟延残喘的骑士道，他到底不想和其他人一样。

不断有人从他面前匆匆忙忙地赶路，他们低着头，好似有些明确的目的地，但他们面具般的表情告诉安迷修，他们其实漫无目的。

摁灭烟，再次嘲笑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跟他们一样都是社畜，顶多比他们再“傻”一点罢了。

吸烟让他喉咙又痒又干，他捏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几声，越咳他越停不下来，咳得喉咙里都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然而这时，熟悉的旋律，飘飘悠悠地穿越喧闹的人群轻轻落在他的耳朵里。

他发了疯地拨开人群往声源处奔。

3

iwillrun,iwillclimb,iwillsoar

我奔跑，我攀爬，我会飞翔

i’mued

永不言败

jumpingoutofmyskin,pullthechord

跳出我的皮肤，拨弄琴弦

yeahibelieveit

哦，我相信

thepast,iseverythingweweredon’tmakeuswhoweare

往昔，逝去的光阴不会决定现在

soi’lldream,untilimakeitreal,andalliseeisstars

所以我们梦想，直到变成真，看到满天星光

itsnotuntilyoufallthatyoufly

不怕跌倒，所以飞翔

whenyourdreamsealiveyou’reunstoppable

当你的梦想成真，你是不可阻挡

takeashot,chasethesun,findthebeautiful

挥着翅膀，追逐太阳，寻找美丽

wewillglowinthedarkturningdusttogold，在黑暗中闪耀点石成金

andwe’lldreamitpossible

我们会梦想成真

…………

4

站在中央的是个男生，一个正年轻的男生。

他唱着安迷修少年时代最喜欢的歌。

安迷修记得他还是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时，最喜欢塞着耳机听着这首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畅想自己的未来，他确信以后自己会是一个正直的人，也会找到挚爱携手一生哪怕贫穷困扰着他们。

可现在，和他的梦相伴的只有贫穷。

他伫立在那个男孩面前，身子微微晃着跟着轻轻和。

男生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挑，突然停下。

没了那个的男生的声音，安迷修的声音虽小，但被那个男生听得清清楚楚。

男生笑出了声，安迷修红了脸。

“大叔，既然喜欢我的歌，不打算给点什么吗？”

男生的声音带着稚嫩的性感，是非常有感染力的声音。

“我……我身上没钱。”安迷修紧张地捏起自己的衣角。他撒了个小小的谎，刚刚买烟的时候还剩下几块钱，但他觉得他的几块钱实在太委屈眼前人的好嗓子了。

“哦？真的吗？”男生逼近安迷修。

安迷修这才发觉那个男生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气势甩他这个奔三的人一条街。男生长得很好，原先额间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安迷修看不鲜明，现在凑近了些，发现男生的眼睛是少见的紫色，像紫水晶一样美丽。眉毛很粗，衬得整张脸都英气逼人，鼻梁挺拔，嘴唇很薄却是殷红的。安迷修是个男人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生很帅，特别是他特有的少年的朝气蓬勃与自带的狂野骄傲让他仿佛从他脸上看到年少轻狂的自己。

男生低头在安迷修身上嗅了嗅，这个动作让安迷修的身体都僵硬起来。

“怎、怎么了吗？”结巴开口。

“没钱的话，给支烟吧。”男生撇撇嘴，说出了一个请求。

得到指令的安迷修下意识地掏出他刚买的烟，男生刚要伸手去拿，安迷修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把手缩回。

“大叔，你不会穷到连烟都舍不得给吧？！”那个男生气极反笑。

“你几岁？！”

“你放心，我成年了。”

“到底几岁？！”

“行行行，服了你了，我今年18岁”那人掏出身份证横在胸前，“看看，没问题吧，烟给我。”

安迷修凑过去，仔细核对了一下:“那就更不能给你，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吸烟有害健康。”

那个男生明显地翻了个白眼:“跟你有关系？烟给我！”

安迷修捧着自己的烟看了眼，又看了眼用他姣好面容作出嫌弃状的男生，犹豫不决。

“得得得，大叔你舍不得，就别在这挡我的生意。”男生边说着边把安迷修往旁边推。

现在小孩怎么都这样？！能不能对长辈尊重点！？

“雷狮！”他试着喊出身份证上的名字。

“烟不给我，你又想干嘛？”

安迷修权衡了几秒:“烟我不能给你，我今天也没什么钱，但是……那个，我明天可以请你顿饭。”

男生觉得有趣，所以又挑起他好看的眉形。

安迷修被他这么看着突然又紧张起来:“当然，只限于金拱门，毕竟我也没什么钱。”

空气沉默得太久，就在他以为雷狮会一脸嘲弄地拒绝，他答应了。

“不过，他们也得和我一起。”他指了指他身后的三人。

安迷修探身看了看，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那明天这个时候我来这里找你。”

“不用了，明天我们去找你好了，免得你出尔反尔。”

安迷修脸都被气歪了，这小屁孩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给了他家地址。

5

席间，安迷修震惊地发现除了雷狮其他三个都是未成年。

他拉了拉雷狮的卫衣:“雷狮，你怎么拐带未成年？！他们的家长呢？”

“我们没有父母。”雷狮扔掉骨头，说得相当不在意。

“那……那你们……”

雷狮的目光在露出关切表情的安迷修停了一秒又转回食物上:“如你所见，卖唱啊。”

“可是……”

“别可是可是，这跟你没关系。”

安迷修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雷狮的意思，他在嫌他烦！

这个臭小孩！他好歹比他大了11岁，听点他的话会死吗？！

安迷修闷闷地转过身，不动声色地踹了雷狮一脚，然后被满脸微笑的雷狮掐了一把腰窝肉。安迷修立即“嗷”了一声，餐厅里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

熊孩子！绝对是熊孩子！

安迷修羞红了脸，愤愤地盯着憋笑的雷狮。

还在用眼神谴责雷狮的安迷修发现动静变小了，原来是卡米尔啃了个汉堡就不吃了。

“不再吃点？”

卡米尔用围巾挡住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这样啊。”安迷修也不知道怎么接茬。

“安迷修先生”雷狮突然变得正经，“能麻烦你再买个甜筒吗？”

安迷修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去买了个甜筒。雷狮接过甜筒递给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卡米尔。卡米尔的眼神从雷狮移到安迷修脸上，安迷修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你吃吧。”

卡米尔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安迷修有些感慨。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安迷修压低声音对雷狮说。

“可不是吗？你以为谁都像你？”

这是安迷修今天第三次被雷狮气到。

6

那天以后，雷狮再也没和安迷修联系过，虽然临走前安迷修悄悄在雷狮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还备注有事联系他，可以雷狮那个性子估计看到就扔了。果然应该强硬地跟他交换下联系方式什么的，一个刚成年的人带着三个未成年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这几天再去找找他们吧，虽然雷狮那个小孩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

安迷修再一次有意无意地路过和雷狮遇见的那个街口，本来并不抱什么期望，所以他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时，心脏不可控地狂跳。

“你怎么不和我联系？”太过激动让他的气息十分短促。

“跟你联系做什么？再请一顿金拱门？”

雷狮错开安迷修就走，安迷修赶紧跟上。

“安迷修，你是不是有病？”

安迷修不理雷狮嘲讽的话，往四周巡视了一圈:“其他人呢？”

“跟你没关系，话说，你自己不觉得你很烦吗？”

安迷修拉住雷狮的手，把快步往前走的雷狮拉得一个趔趄。

雷狮被安迷修的行为弄得火冒三丈，可看到安迷修认真的表情又把那些脏话吞了回去。

“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只是按照我的骑士道行事。”

雷狮嗤笑了一声:“那好吧，骑士先生收留我可以吗？”

“什么？”

“我说，我现在无家可归。”

打定安迷修会拒绝他，他只想借机好好打压这个人的“正义”。

“可以……”安迷修皱了皱眉又开口，“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其他人去哪了？”

这人真的有病？

“被关起来了。”

“什么叫被关起来了！？”

安迷修惊得呆毛都立了起来，雷狮看了眼眼前浑身上下朴素得毫无亮点的人，他早知道这家伙身体力行地奉行什么骑士道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地去逗他。

“被家里人关起来了。”

安迷修松了口气，可马上意识到不对:“你不是说你们没父母吗？！”

雷狮又笑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安迷修这才知道他自己被骗了。

“那你……”

“我逃出来了”雷狮耸耸肩，“我劝你别打什么把我送回去的主意。”

安迷修刚张了张嘴，又被雷狮的后半句堵了回去。

“你去哪？”安迷修再次跟上雷狮。

“……”雷狮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这个牛皮糖。

“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安迷修撞上突然停下的雷狮，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雷狮灼热的视线让安迷修不自在。

“在你想回去前可以先住我那。”安迷修别过脸用手指捏着自己的耳垂。

7

雷狮花了几分钟把安迷修住的地方看了遍:“很符合大龄单身男青年的身份。”

安迷修系好围裙:“小孩子管那么多。”

相当娴熟地打开吸烟机，煤气灶，最后在锅里倒进油。

雷狮倚在厨房门口:“你还会做饭？”

“没点做饭技能是想把自己饿死吗？”

“点外卖啊。”

“你也不看看我的经济情况。”

雷狮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没有任何多余摆设的屋子:“你……可真够穷的。不仅穷，还单身。”

“……走走走，别在这捣乱。”被小屁孩戳中痛处的安迷修赶紧催他离开。

“被我说中就急了？”

雷狮还就赖在门口不走了。安迷修闭着嘴就是不搭话。

“也是，像你这么无趣还一根筋的人会有人喜欢才奇怪。”

“再让我猜猜，还有你这多管闲事的性格，估计在职场上走得相当不顺，不对，不是估计是一定。”

安迷修扔下锅铲，恨自己怎么就捡了这么个小孩回家，他把雷狮推出去，砰得把门关上。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安迷修！”

雷狮拔高声音，笑得格外放肆。

笑了一会，也不见安迷修出来跟他计较，觉得没趣的雷狮打算自己找点乐子。

安迷修来叫雷狮吃饭的时候，雷狮正在看一个红色的东西，他在定睛一看，是艾比小姐的结婚请柬。他一把夺过，雷狮被安迷修吓了一跳。

“安迷修，你发什么疯？！我看个请柬而已！”

安迷修没听雷狮在说什么，把请柬叠好重新塞回柜子。安迷修刚把柜门关上就被一双手臂禁锢住，雷狮凑到安迷修耳边，就像毒蛇埋伏猎物:“啊，我明白了，安迷修你喜欢那个新娘是不是？”

安迷修抖了抖，这个小孩的直觉也太准了。

“看来我说对了。”雷狮放开安迷修倒回沙发笑，“你还真够苦情的，同情你一秒钟。”

“吃饭了。”安迷修无视雷狮的话。

“你打算去吗？”

雷狮的话定住了正要离开的安迷修。

“我去不去都是我自己的事。”

“看来是不打算去了。”

“……”

“算了，我饿了，饭呢？”

雷狮风卷残云地把桌上的东西扫荡一空，安迷修突然体会了安母看自己吃饭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养了一个小孩似的。

“你能不能别笑得恶心？”安迷修笑得雷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安迷修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自己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雷狮就是个嘴巴很毒的熊孩子。

安迷修边收拾碗筷边问:“你出来有带什么衣服吗？”

“你逃跑还有心情收拾衣服？”雷狮大爷样坐在椅子上看着安迷修收拾。

“那你先将就一下穿我的衣服，等我发了工资再给你买。”

雷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我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带了手机，身份证和银行卡。”

“……用银行卡不怕被你家里人发现吗？”

“银行卡绑的是我新办的手机号。你蠢吗？”

“我好歹比你大，你尊重我点行不行？”

“好，蠢骑士。”

“……”

这个臭小子。安迷修失笑。

8

安迷修的作息如今变成了起床顺便把雷狮叫醒，给雷狮做早饭，然后去上班，中午给雷狮打电话嘱咐他吃饭，最后回家给雷狮做饭，洗澡睡觉。

他最喜欢看的是雷狮吃饭睡觉的样子，因为这时的雷狮不会动不动就说他蠢，处处惹他生气。

前台的小姑娘在午餐期间凑到安迷修旁边，“安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安迷修嘴角抽抽，女朋友没有，但有个天天气他的熊孩子。

“没有，别瞎猜。”

“真的假的？你最近可是天天按时下班，你以前可是总是加班的。”

“工作做完我还呆在这干嘛？”

以前是在家和在公司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家里有个小孩能一样吗？

说着安迷修手机响了。前台姑娘一脸“我看你怎么狡辩”。他觉得有些好笑。

“喂，怎么了？”

“为什么今天没有给我打电话？”

安迷修转头问了一下前台的姑娘确切的时间，发觉自己晚了。

“抱歉，我跟人聊天忘了。”

许久没听到回话的安迷修才发觉雷狮挂断了，安迷修皱起好看的眉头，雷狮他有病吧。

“女朋友生气了？”

“不是，就是一个小孩闹脾气而已。”

“小孩？！安哥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亲戚家的，我帮忙照顾下。”安迷修面不改色地瞎说。

“没想到安哥还是良家妇男！”

“什么形容词？”

“我就是因为不想照顾小孩才迟迟不想结婚的，我妈天天催我找男朋友，烦死了。”

“你不是还小？”

“我都24了还小？朋友圈里都有人在晒小孩了。”

安迷修想了想自己的年龄，他大概已经是没人要的老腊肉了，这是要单身一辈子的节奏。

“安哥，要不我们凑一对得了，你持家我赚钱。”

安迷修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脑海中一闪而过雷狮的脸，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婉拒了前台姑娘。

“安哥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和我试试？”

“这不负责任，如果最后我并没有喜欢你，那不就是欺骗你的感情？”

“安哥，你也太绅士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

“可艾比不是要结婚了吗？安哥难道要守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