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霜临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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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喜送完圆圆上学,回到杏荷晚月，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粥，送到北宫辞的书房。

北宫辞披衣坐在案后,正在批阅公文。整个北宫氏都是他一个人在管,实在是很忙的。最近又一直忙着跟李由喜斗智斗勇,没休息好,眼下有些青黑。

李由喜在门口探头探脑,北宫辞抬眼看她,“你来干什么？”这屋子里又有什么东西这么倒霉被你惦记上了，这次是打算明抢吗？

李由喜哼了一声：“我想来就来！”

她跨过门槛进得屋中,端着托盘径直走到他身边,扫落一堆书卷,将托盘下,随后捡了个蒲团坐好。

北宫辞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素粥，说：“你想下毒害死我吗。”

李由喜冷哼,不搭理他,也不给他粥，就坐在旁边等。北宫辞也不管她，摇摇头继续忙自己的。

只是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旁边，他心中实在不安，不时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百无聊赖趴在桌上玩他的笔架，难得这么安静乖巧。北宫辞正襟危坐，眼角余光却留意着她。她身上是有些清浅的梅花香,不时钻进他的鼻孔里，发间还夹杂着几片粉色的花瓣。

北宫辞心中一动。她去过梅林了，再一看那托盘里，雪白瓷碗里盛的果然是梅花粥。是她亲自熬的吗？还真是有心了。

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心里警惕了大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粥都已经凉了。北宫辞终于处理完了大半的公务，长舒了一口气，搁下笔。转头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纤长的睫毛盖下来，一双唇略有些苍白。安静睡着的时候，少了平时里的张扬跋扈，多了几分恬静怜柔，给人一种温柔易处的错觉。恍惚间，北宫辞以为，林月又回来了。

往前二十多年，其实他都没怎么好好看过她的样子。小时候，她总是喜欢躲在门后偷看他，看着看着就靠在门框上睡着了。他起身出去的时候，常常会看到一个小不点歪在地上枕着一只幼虎睡觉。

他自然不会多看一眼的，她醒来时便会看到外面月色如霜，殿中空空荡荡，早就没了人。再温柔的人，再好的脾气，在得不到回应，被冷漠对待的时候，也会慢慢消磨掉热情。

起初他发现异样的时候，不以为意。反正也快要成亲了，到时她会回来的。一切还是会跟从前一样，他的小娘子，会每日坐在屋里等他。

到时候再补偿她好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坚守千年的清修岁月，忽然在这一刻被乱了心智。像一滩死水中飘进一片不知从何处被风吹来的花，荡起无边涟漪。又像幽暗枯井中的一颗花种，黑暗中悄悄扎根，攀附生长。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磐石之心已被看似柔弱的花枝穿透，碎裂。

他凝眸注视着面前的人，缓缓倾身靠近。收敛了气息，生怕这细微的动静将她惊扰。

最终，却只是抬手拂去她发间的残花，取下外袍给她盖上，未有一丝逾矩。

不到片刻，玉嫣出现在门口，微微屈膝行礼，“界主。”

北宫辞又恢复那副清冷高孤的样子，嗯了一声。

玉嫣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睡觉的李由喜，掩唇轻笑，“圣女定是累了。”

李由喜幽幽转醒，肩头衣袍滑落。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妈的，等你一上午了。

玉嫣冲她又行一礼，微笑：“圣女安好。”

北宫辞说：“何事。”话音刚落，一只白瓷勺送到了他唇边。

他低头，皱眉。李由喜扬了扬下巴，“吃啊，老子……”她咳嗽两声掩饰掉，又软着声音继续说：“人家专门为你做的。”

北宫辞抬眼瞅她，那你放凉了才给我吃！他此刻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屋里被她惦记的倒霉玩意就是自己。

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再不张嘴就要怼到鼻孔里去了。北宫辞无奈，只得张口。

粥虽凉，入口却香甜软糯，并不难吃，别有一番滋味。更重要的是，没有毒。

李由喜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一勺一勺喂给他吃。边喂还边故作天真模样，俏皮眨眨眼睛，“小辞辞，好吃吗？”

北宫辞一口粥卡喉咙里差点没噎死过去。

她虽是在和北宫辞说话，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看着玉嫣。玉嫣面上表情无懈可击，看不出一丝妒恨和羞恼。若不是那天她主动来到杏荷晚月，李由喜都差点认为她真的只是一朵无害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