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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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温雅串词结束，邀请下一位学员乔稚欢上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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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足足过了十几秒，台上仍然空无一人，卢温雅再度举起话筒：“乔稚欢学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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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空忽然传来一句“在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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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抬头，顿时眼皮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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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棚上，正中央的可移动灯光架降至半空，几根灯架相互支持、连成菱形，乔稚欢坐在菱形一角上，正和众人招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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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距离地面接近十米，而落脚之处的宽度不足30公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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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温雅看得心惊肉跳：“你为什么在上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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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稚欢用手拢着朝他们喊话：“我就在灯架上表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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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太贵啦，万一摔下去赔不起，所以我先表演，之后再自我介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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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温雅十分惊讶：“只考虑麦的问题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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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确认，乔稚欢身上没有任何威亚，虽然中间的灯架降下来了一小半高度，但离地高度显然超过安全范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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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组不怕搞出演出事故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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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样很吸睛，但会不会太过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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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先生也板着脸。</p>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临时换曲，能拿出什么水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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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浮躁、太不尊重舞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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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成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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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氛围有些僵持，卢温雅耳返里立即传来雷总导演的声音：“舞台是他自已要求设置的，免责确认书也有，正常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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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温雅只好报幕：“个人练习生乔稚欢，带来的曲目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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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兴舞蹈，《狂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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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白的巨幕纱幔垂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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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几声巨响，舞台灯光接连熄灭，脚下的灯架也跟着震动，数秒之后，全世界一片黑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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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留下乔稚欢一个人，他悬浮在无边的黑暗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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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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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稳定！舞蹈的根基就是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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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往下看！这就怕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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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会压垮你么，失败会击倒你么！你的决心就这么不堪一击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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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贺老先生评价叶辞柯的那一句：“痛苦很足，舒展不够。舞蹈，很让你痛苦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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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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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时不长的一生中遇到过许多磨难和痛苦，唯独舞蹈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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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在刀尖铺就的路上跳舞，每一步都鲜血淋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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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稚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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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性的幻痛从胳膊到四肢，从后脊到足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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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进书里，他最大的收获不是见到喜爱的角色，也不是见到叶辞柯，而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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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再次跳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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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昆腔起：“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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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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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束投影打下，巨幅帷幕被照出一轮硕大的满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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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烟雾升腾，满月之中独独孑立一人，玉袍折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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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的乐音一起，乔稚欢如轻鸿般舒展，压着乐曲的重音，顺势一个探海翻身，优美得像刚入东海的游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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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投足间，皆是云雾翻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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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高的灯架在脚下乱颤，干冰雾气一再淹没视野，四周都是深渊般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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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稚欢在危险的刀尖上朝极限攀登，稍不注意，就万劫不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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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会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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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一起，世上就不再有“乔稚欢”，他全身心都奉献给音乐，去感受、去表达、去律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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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享受与舞蹈融为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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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寂静，更没人能分心评论几句，此情此景太过梦幻，乔稚欢好像真的站在冷峭的仙宫顶上，对月起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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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仿佛世外仙境遮掩地撩开一点缝隙，只惊鸿一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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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启春脸色端肃，摸出厚重的老花镜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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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第二乐段，音乐越发冲突、激昂，“狂仙”将折扇向天丢弃，道笔更是不留也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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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稚欢拎着酒壶，狂仙的脚步不再规整，而是歪歪斜斜，将倒未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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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危险地游走在即将坠落的临界点，却不住偏头地朝下方看，仿佛是个思凡的小神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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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稚欢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不断变动重心上，他的神魂已经醉了，身体的本能却异常清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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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桥、转翻身，至灯架拐角处时，他将全部力气集中到身体核心，濒临稳定极限点上，一个漂亮的旋了，轻盈落至另一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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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震惊得足足三秒没敢呼吸，要知道，刚才的落地点如果偏了一侧，很容易闹出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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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温雅捂着自已的胸口，不自觉絮念：“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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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出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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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一直沉默的贺启春老先生忽然开口，“舞蹈上有个概念叫‘悬挂点’，是重心平衡下，将落不落的一个点，很多高难度动作核心就是抓住动态悬挂点，全身紧绷，一瞬间完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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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启春推推眼镜，看得更加认真仔细：“这人的动态重心非常优越，很可能……不，他就是世界水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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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音乐忽然停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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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仙将酒壶一扔，舒开身体，自灯架一跃而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