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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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上祀节, 也是谷王爷的六十大寿。</p>

当初太/祖开国，除了姜家，还封了一位异姓王，那便是谷家。</p>

和姜家的家大业大比起来, 谷家是后起之秀, 并且似乎无意争权夺利，一直在做自家的太平王爷, 向来不理朝中是非, 因此人缘甚佳，这一天的王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p>

府内正准备入席, 姜安城被请到谷王爷身边, 还没有坐下, 便见王府的长史急步走来，附在谷王爷耳边低语几句。</p>

姜安城坐得近，隐约听得几个字入耳：“陛下……师妹……花……”</p>

他相信自己脸上的神情绝对没有半分变化，但心却重重地跳了一下。</p>

仿佛是一点火星落入血液, 所行之处迅速升温。</p>

……她来了？</p>

谷王爷一面起身向众人告罪，一面同长史离席, 一面吩咐人去请王妃。</p>

花仔的封赏还没有下来，正经来说还是庶人一名, 但风长天挟灭除北狄之功回到京城, 又有光明皇帝的声威加持, 声势如日中天。花仔既是他唯一的师妹, 便可以说是他最亲近之人，从她回到京城的第一天起，各种拜帖请柬就成片地飞到她府上, 各处筵席都盼着能请到她。</p>

不过可惜的是无论是拜帖还是请柬，一送进去就只是搁着落灰，花仔压根儿没打开过。姜安城本身也很少赴宴，这次是因为谷王爷身份特殊，又是大寿，他才会来。</p>

原以为他已经将姜家的大门堵死了，和她便不会再见面，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见。</p>

他的手不自觉在膝上微微蜷起，慢慢团在成拳。</p>

需要这点提醒，才能稳住一颗心脏，将心中升起的一股又柔软又酸楚的情绪压下去。</p>

冷静。</p>

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丝破绽，她惯来没皮没脸，只要他露出一线温情，她就会打蛇随棍上。</p>

他微微调整呼吸，也将自己的神情调整到最为冰冷的状态。</p>

旁边的人正想找他搭讪，一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吓得缩回去了。</p>

然而谷王爷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是风长健、姜钦远和韩松，并没有花仔。</p>

姜安城:“……”</p>

他居然忘了，花仔就算立的是战功，依然是位女客。谷王爷和王妃一道出迎是出于礼数，坐席时自然还是由王妃迎去后院招待。</p>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滋味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若有所失，只有一丝自嘲，无比明确。</p>

果然是欺人容易，欺己难。</p>

*</p>

这是花仔第一次坐在满是贵女的席面上。</p>

起初还觉得挺新鲜，周遭都是莺声燕语，个个都是香气扑鼻的美人儿，让她有一种逛乐坊的错觉。</p>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里跟乐坊没得比，因为美人儿不跳舞也不唱曲儿，只是浅笑着聊天，聊的还全是“姐姐你这簪子巴拉巴拉”、“妹妹你这衣裳巴拉巴拉”之类。</p>

满座她只认得风婉兮，也因为风婉兮身份最高，所以两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一起，她悄悄问风婉兮：“郡主，这酒席什么时候才算吃完？”</p>

她得等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夫子？</p>

“只怕还有一会儿呢，花姑娘是有什么急事么？”</p>

风婉兮神情温婉如旧，半点也不像风长健他们忧心的样子，花仔心说郡主果然是个好女人。</p>

不过问到什么事的话……花仔脸上就不自觉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嗯，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找夫子来着。”</p>

风婉兮嘴角依然带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早在通州的时候，我就该看出来的，花姑娘和小姜大人两情相悦，实是天生一对。”</p>

花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也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p>

“自然了。”风婉兮脸上微微落寞，“只可惜花姑娘当初隐瞒了女儿身，不然我早该猜到的。”</p>

美人失落，我见犹怜，花仔安慰她：“郡主别难过，夫子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是因为你姓风，你知道的嘛，他们姜家的人不喜欢娶姓风的人。”</p>

“不提了。”风婉兮叹息一声，拿起筷子为花仔布菜，“谷王府的厨子做驴肉是一绝，你尝尝。”</p>

这驴肉做得软烂醇香，味道确实不坏，花仔安心吃喝，唯一不足，就是贵女们喝的都是果浆。</p>

风婉兮显然和谷王妃极熟，笑着夸谷王妃藏有好酒，是一坛冰雪烧酿的百珍蕈，花仔酒量好，正可以尝一尝。</p>

谷王妃正愁讨好花仔无门，此时忙命人去取。</p>

酒送来之后，花仔一尝，发现果然是好酒，而且有一股特别香气，以前从没喝过。谷王妃细细告诉她，这是拿百十种蕈子浸的，浸了足有三年，今儿才第一次开坛，不过因为这酒性烈，浸了之后酒味更浓，所以一般人不敢喝。</p>

席上的人也不甘落后，纷纷称赞花仔是巾帼英雄，一个个上前来敬花仔的酒。</p>

花仔酒到杯干，一个人就喝完了大半坛，就在这个时候，宫里派人来传旨。</p>

传旨的太监花仔认得，是老大身边的小丰子。</p>

众人连忙跪下，花仔还坐着喝酒，谷王妃急急拉花仔衣袖：“我的姑娘，快跪下呀。”</p>

花仔心说我见了老大都不跪，见份圣旨跪什么跪，只向小丰子道：“有旨赶紧念，让王妃接了好吃饭。”</p>

小丰子笑道：“二姐，这份圣旨是给您的。小人先去了您府上，您不在，小人才找到这里来。”</p>

花仔顿时精神一振，立即放下了酒杯：“你等会儿，等会儿再念。”</p>

一面说，一面已经跑去了男客们所在的柳荫堂，堂上正在推杯换盏，相当热闹，而在这一片热闹之中，花仔第一眼就看到了姜安城。</p>

“夫子！”她直接奔向他，抓起他的手，“跟我走！”</p>

她出现在门口的第一时间，姜安城就发现了，可周身的感官像是被封印，他怔怔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像小鹿一般飞奔而至。</p>

魂魄像是脱体而出，看着她跑到面前，看着她拉起他的手，看着自己跟着她起身，直到被她拉着走出几步，才猛然反应过来，想要挣开。</p>

“有正经事儿！”花仔立即抓紧了，不容有失，“快，跟我去接旨！”</p>

姜安城一怔：“什么圣旨？”</p>

花仔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给我俩赐婚的圣旨！”</p>

她说完这句，就发现姜安城的脸上起了一层变化，像是风突然停止，湖面不再有涟漪荡漾，树上的枝条也不再轻摆。</p>

他脸上原本有一种略带恍惚的神情，那神情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温柔，不像是之前冷冰冰的模样，可就在这一刻，他的脸重新冷了下来。</p>

“那是不可能的。”姜安城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拉开她的手，“二当家要接的旨，应该与我无关。”</p>

“有没有关，接了不就知道了？”花仔的手一旦握紧了，哪那么容易被挣脱？她直接拉起他就走。</p>

姜安城试图反抗，反抗无效，就这么被拉着踉踉跄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p>

众人：“………………”</p>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大敢相信这一幕。</p>

那一向优雅高贵稳重沉静的小姜大人，为何落进这位新晋红人手里，就那么像被土匪抢走的肥羊呢？</p>

*</p>

花仔就这么拖着姜安城直接横跨半座王府。</p>

姜安城厉声：“二当家，松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