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第三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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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无花, 裴湘望向密道深处，只见一道白色倩影自一片漆黑中缓缓浮现，稍顷, 荧荧光晕照亮了白飞飞的清丽面庞。</p>

“裴姑娘，近来可好？”</p>

“多谢白姑娘惦念，我一切安好，”裴湘温和浅笑, “你来兴龙山了呀, 这一路可顺利？”</p>

白飞飞缓缓走到裴湘近前，看也不看地上的无花, 只是和裴湘专心说话：</p>

“此行尚算顺遂。我前日就抵达兰州城了，是和色使司徒氏一起来的，他今夜和明天上午有事外出, 我就来这里转一转。”</p>

“这里……”裴湘打量着昏暗的密道, 眼中闪过疑惑，佯做不知此处其实就是幽灵宫密道的入口。</p>

白飞飞笑而不语, 她略过裴湘的问题，只谈自己和色使司徒氏一路上遇到的一些情况，以及之后的打算。</p>

裴湘浅浅一笑，顺着白飞飞的话题继续交谈：</p>

“你这是假装被快活王的色使捉住了，唔, 你想通过那个司徒氏接近快活王，好让他对你放下戒心？”</p>

“瞒不过裴姑娘, ”白飞飞眼波流转, 笑容清甜，“即便快活王一向谨慎多疑，但他对色使给他搜罗来的美貌柔弱女子还是没有多少戒心的。这个身份比较容易接近他。”</p>

“这是你和王夫人的计划？”</p>

“是我的计划, 稍稍借助了一些王夫人的力量。不论如何，我和她有共同的敌人。”</p>

“你们之后准备进沙漠吗？”裴湘见白飞飞颇有谈兴，便好奇追问。</p>

白飞飞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p>

“快活王嗜茶，自然对煮茶的水格外讲究。所以每年初春时分，他都会来兴龙山一带暂住一段时间，为的就是这里的三元泉泉水。</p>

“色使知道快活王的这个习惯，所以，他准备在兰州城内停留一段时间。一边为快活王搜罗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边等快活王的人马悄悄入关，然后再把我献上去。”</p>

“原来如此，”想到白飞飞的真实身份，裴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白姑娘，我冒昧多问两句，接近快活王之后，你打算如何报复他？凡是通过色使司徒氏的手进献给他的女子……你是想让他背负悖德乱and伦的罪名吗？”</p>

白飞飞察觉到了裴湘不赞同的态度，眼神一闪，随即掩唇娇笑问道：</p>

“这个计划不好吗？我和王夫人都认为，如果让那个男人轻易死了，就太便宜他了！我们要让他身败名裂，被所有人鄙夷嘲笑，空有满腔野心但却无从施展。柴玉关那样的男人，只配背负着罪孽度过碌碌无为的后半生，最后在求而不得中凄惨死去。”</p>

听着白飞飞用轻柔婉转的温柔嗓音述说着如何报复生父，裴湘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沉默片刻。</p>

见此，白飞飞的眉目更显温柔可怜，她眼睫轻颤，柔声问道：</p>

“裴姑娘忽然不说话了，是觉得飞飞心肠恶毒吗？是觉得飞飞不该对生父抱有这么深的恨意吗？裴姑娘，你认为飞飞应该学会原谅吗？”</p>

裴湘叹了一口气，淡声道：</p>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不一定能达到目的。一来，依我看，你为了一个无心无情的男人搭上自己，并不值得。二来，我认为你高估了柴玉关的道德底线和羞耻心。你觉得会让他感到丢脸难堪的事，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段不愉快的插曲而已，转头就在美女和美酒中遗忘了。”</p>

这话让白飞飞微微怔忪，半晌，她才开口说道：</p>

“即便柴玉关卑鄙无耻到了骨子里，并不觉得和亲生女儿乱and伦成亲是一种莫大的罪孽，也不会感到痛苦。可其他人、大多数人，还是有廉耻心的。</p>

“裴姑娘，我流浪江湖时便发现，许多称不上是好人的强者其实还是有些义气和血性的。他们不屑于和悖德乱and伦之人往来，更别提真心奉这样的人为主了。</p>

“所以，只要我的计划成功了，快活王就是失道寡助之人。没有拥护者和效忠的属下，他孤家寡人一个，还如何称‘王’？如何成为一方霸主？”</p>

“那你自己的人生呢？”裴湘轻声追问。</p>

“白姑娘，若要人人皆知快活王的丑闻，令他被各路英雄好汉唾弃，你又如何置身事外？旁人鄙夷快活王，难道就会对你宽容吗？</p>

“这世道的规矩，本就是男人定下来的，他们对女子的要求更加苛刻。即使知道你是受害者，他们也会有诸多借口指责攻讦你。也许，你得到的恶意会比罪魁祸首还多，你甘心吗？”</p>

白飞飞的眉目间浮现出一抹凄楚，但很快又被她一贯温和柔弱的笑容所替代。</p>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这样背负罪孽出生的人，身体里流着属于柴玉关的肮脏血液，本就是不祥之人，难道还在乎无关之人的看法吗？”</p>

裴湘抿了抿唇，意有所指地问道：</p>

“白姑娘不在乎无关之人的看法，难道也不在意有关之人吗？”</p>

“飞飞孑然一身，哪有‘有关之人’呢？”</p>

裴湘忽然换了个话题：</p>

“我今日刚和姬冰雁见过面，偶然听他府上的侍女偷偷闲谈，说是有生意伙伴之前想送给姬老板两名容貌娇媚、才艺绝佳的美人。本来已经约定好了，可是姬老板从洛阳回来后，就婉拒了这件事。白姑娘，你知道姬老板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吗？”</p>

白飞飞怔怔出神，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为何会突然改变谈话内容，她眼波脉脉，似喜还忧，嘴角微微翘起又迅速拉平，最后侧头避开了裴湘的明亮目光。</p>

裴湘见白飞飞不出声，也不甚在意，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漫声道：</p>

“算了，当我随口一问吧，白姑娘无需费脑筋思考这‘无关之人’的风流韵事。姬老板今日在‘快活林’内和朋友畅饮，一时半会儿不会返回兰州城内，改日遇见他，我再亲自问问吧。”</p>

白飞飞眸光一闪，轻笑道：</p>

“裴姑娘的好心，我心领了。可是飞飞筹谋多年，心如磐石，岂能轻易中途而废？况且，一个男人的感情……又能保持多久呢？飞飞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这一生注定要和幸福喜悦擦肩而过的。”</p>

“旁人无法改变你的意志，你自己也不行吗？白姑娘，你感慨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可是，你还这么年轻，生命中有多少事还没有感受过，怎么就早早判断出此生必然没有幸福喜悦呢？”</p>

“因为我是白飞飞啊，”白衣姑娘怅然道，“白飞飞在不被期待中出生，在仇恨中成长，唯有死亡能对我慈悲一些吧。”</p>

裴湘认真凝视了一会儿看似柔弱实则执拗的白飞飞，又慢慢移开视线，不再多说什么。</p>

在花祠庙的密道里偶遇白飞飞后，裴湘便返回了住处，洗漱更衣一夜安眠。</p>

而被留下的白飞飞目送裴湘离开后，却心有波澜。</p>

她无声无息地走出昏暗的密道，在开阔处仰头望了一会儿花祠庙里的雕塑。</p>

一阵夜风吹过，裹挟着若隐若现的丝竹琴瑟之音和淡淡的勾人酒香。远处的热闹和此地的清冷交织在一起，化作无声诱惑，催促着白飞飞坚定了某个忽如其来的想法。</p>

她往月光明亮处轻移了几步，低头仔细观察自己的双手——柔弱无骨、白皙娇嫩，可她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另一双温暖有力、布有薄茧的大手。</p>

她始终记得那双手拂过肌肤的温度和双手主人深邃坚定的眼眸。</p>

夜色更深，白飞飞将手藏在袖子里取暖，身影在风中飘摇而行，转瞬间便从花祠庙的门前消失了。</p>

另一边，半醉半醒的姬冰雁把好友楚留香扶进客房扔到床上后，自己又强打精神地找了个干净的房间。他正准备脱衣休息，忽然闻到了一股从不曾忘却的清幽香气。</p>

“飞飞……”姬冰雁霍然转身，望着门前的白衣女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p>

“更深露重，山夜寒凉，你陪陪我好吗？”</p>

“你、你是白姑娘？”</p>

“不是我的话，姬大哥当我是谁？”</p>

“你……来兰州了？”</p>

“嗯。”</p>

“天色已晚，飞飞你……”</p>

“在我嫁人之前，我想单单纯纯地享受一次属于女人的欢愉，姬冰雁，你喜欢我吗？”</p>

姬冰雁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一开始是因为太过惊讶，后来，则是因为太过繁忙。</p>

第二天上午，楚留香揉着太阳穴推门而出，一眼就看见独坐在院子中喝茶醒酒的姬冰雁。</p>

他脚步一顿，复又微笑道：</p>

“姬冰雁，你这是在喝茶消愁？”</p>

姬冰雁给楚留香倒了一杯浓茶，眼神很温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