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第三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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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城内, 姬冰雁和楚留香久别重逢，自然欣喜异常。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感慨万分一时又似有千言万语要述说, 他们谁也没有忘却彼此之间的兄弟情谊。</p>

不过，楚留香心里始终记挂着无花之事，所以，在确定了姬冰雁这些年过得很好并且真的实现了发财梦想后, 他便直接阐明了来意, 询问起裴湘的身份和行程来。</p>

姬冰雁凝神细听完前因后果，一向鲜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微妙复杂又充满同情的神色, 他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静静思考了片刻。</p>

见此，楚留香心里不禁咯噔一声。</p>

“姬冰雁, 你、哎, 你有话就直说吧。”</p>

姬冰雁瞧了一眼多年不见的挚友，慢条斯理地说道：</p>

“楚留香, 我也不瞒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把裴姑娘请来西北的原因，但是我可以保证，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过去的一年中, 裴姑娘肯定没有去过神水宫或者附近的城镇。</p>

“至于最近一段时间……我可以亲自证明，裴姑娘之前一直住在洛阳, 而后便和我共同返回西北, 这期间，她并没有去神水宫的机会。”</p>

对于这个答案，楚留香并不感到意外, 但出于谨慎，他不得不多问一句：</p>

“无花说，裴姑娘极为精通易容伪装之术。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嗯，裴姑娘让人扮作她的样子留在洛阳城内，而她自己……”</p>

姬冰雁果断摇头，直接否定了楚留香的猜测：</p>

“如果是其它时候，我也不敢给你十分肯定的答案，因为裴姑娘的易容术确实精妙，足够以假乱真。然而，正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让我更加确信，我在洛阳期间接触到的裴姑娘，一直是她本人。”</p>

楚留香微微挑眉，面露疑惑。</p>

姬冰雁敛眉垂眸，三言两语说明了他和白飞飞重逢之事。紧接着，他又提到白飞飞被快活王的色使江左司徒氏强行易容，并差点儿被掳掠回大沙漠中的惊险经历。</p>

“你该听说过江左司徒氏之名，他们家传承下来的易容之术让许多江湖人都感到头痛。因为他们不仅精通如何给人改形换貌，脾气更是霸道狠毒异常。</p>

“司徒氏不允许被易容的人轻易洗去虚假的外貌，如果强行破坏他们的‘作品’，一着不慎，那些被易容之人可能就真的毁容了。</p>

“所以，能够完整解除洗去江左司徒氏易容术的人，绝对是易容高手且十分少见。”</p>

听到这里，楚留香赞同一笑，他亦是见多识广之辈，哪里会不了解江左司徒氏的行事作风？</p>

同样，他头脑敏锐且善于观察，因此很容易就能够从姬冰雁的话中推测出了一些真相。</p>

“难道说，是裴姑娘亲自洗去了白姑娘脸上的易容？”</p>

姬冰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p>

“不是裴姑娘，但也差不多。当时有两位受害的姑娘，裴姑娘帮助的是朱七七朱家千金，而白姑娘的易容则是由洛阳王怜花王公子解除的。对了，裴姑娘之前一直住在王公子家中，他们……交往比较密切。”</p>

说到这里，姬冰雁便不再继续解释，而楚留香也不追问，只是轻叹道：</p>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姬冰雁。”</p>

姬冰雁轻轻弯了弯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故友多年未见，彼此之间还是存在一定默契的。</p>

姬冰雁此时回忆他亲自经历的裴湘解除江左司徒氏易容术之事，其实就是在委婉说明，即使裴湘可以轻易找人假扮自己，但却很难让假扮之人像她那样精通易容之术。毕竟，偌大江湖中，顶尖儿的易容高手并不是随处可见的萝卜白菜。</p>

——如果当日那个能够解除易容术的人，是真正的裴湘，那么，这时间方面就和无花所述之事冲突了。</p>

“如果裴姑娘之前一直居住在洛阳王家的话，那么，无花为什么会认为是裴姑娘偷偷潜入了神水宫呢？”</p>

裴湘不冷不热地建议道：</p>

“这个问题，你该问无花的，毕竟是他的故事。在我这里，偷东西的人始终是无花和那个神水宫女弟子，和我本人无关。”</p>

楚留香歉然一笑，并暗暗思索问题出在哪里。</p>

涉及到妙僧无花，姬冰雁绝对比楚留香冷静十倍。他心知自己的朋友重义气心肠软，有时候难免会犯傻，便不吝于扮演泼冷水的角色。</p>

“那只是无花的一面之词。楚留香，你换个方向想一想，裴姑娘去过神水宫的可能性极小，但无花却是真正去过那里的。所以，一旦丢了东西，肯定是无花的嫌疑最大。你为什么就偏偏绕过最有嫌疑的人，去费力怀疑机会极小的旁人呢？”</p>

楚留香摸了摸鼻梁，喃喃道：“那可是妙僧无花呀。”</p>

裴湘挑眉哂笑，理直气壮地说道：</p>

“那我还是小仙女裴湘呢。他一个还没有修成佛的凡人和尚，六根不净，如何能跟冰清玉洁的仙女相媲美？哼，本小仙女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区区天·一神水，比得上瑶池甘露琼浆玉液吗？值得我去偷？”</p>

“……小仙女裴湘？”楚留香一愣，心道这是什么新的侠女雅称吗？</p>

“对啊，这是江湖上的朋友送我的名号，就像那个‘妙僧’一样，是大家对一个人的美好印象。可凭良心讲，‘小仙女’明显要比‘妙僧’更加不食人间烟火呀。香帅，你觉得‘妙僧’不会做的坏事，我的朋友们同样认为‘小仙女’更不会做，大家彼此彼此。”</p>

“这……”楚留香愕然，他着实被裴湘的巧辩噎了一下，一时之间颇有些哭笑不得。</p>

姬冰雁和裴湘同行数日，已经稍稍习惯了她偶尔的强词夺理和奇怪逻辑，所以此时倒是比楚留香适应良好。</p>

他斜觑着很少在漂亮姑娘面前吃亏的好友，忍笑清了清嗓子，然后一脸认真地附和道：</p>

“确实，咱们裴姑娘在洛阳花市中转上一圈，便衬得凡俗花草黯然失色，卖花的和买花的都觉得她是花仙下凡，不少人都在私下里称裴姑娘为小花仙。”</p>

这番调侃之言被姬冰雁用平淡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更让楚留香露出了古怪的神色。</p>

无言以对的同时，楚留香异常清晰地意识到了姬冰雁对裴湘的维护态度。就像他维护朋友无花一样，老朋友姬冰雁也在维护自己的朋友裴湘。</p>

——在没有充分证据揭露真相之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心和预先立场。</p>

楚留香在反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