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看朱成碧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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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清楚。”裴谨道，“那么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我，不可以吗？”</p>

“不可以！”白决忽然大声道，“这世上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我和你，最多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请你记好。”</p>

“哈哈，朋友？”裴谨道，“我不会和你当什么朋友，要么你正视我对你的感情，要么咱们从此就做陌生人，你选吧。”</p>

“那就做陌生人啊！”白决堵住耳朵，跳下月亮碑闷头往前跑。</p>

裴谨在他身后道：“我给你时间做选择，你想清楚再回答我。”</p>

＊</p>

那天晚上慕真没有来。</p>

白决等到天亮，只好放弃，打算另谋他路时，想到身边可以商量的人只有一个裴谨。很快他又拍拍自己的脑袋打散那些思绪，过去的三十年间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吗？</p>

他走在稍有些冷清的早街，裴谨距离他十几米的样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白决不止一次思考要不要把他甩掉算了。</p>

转过街角，忽然有道人影拉住白决，把他抓进小巷子里。</p>

白决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裴谨已经迅速追上来，拔出钓秋水指着那人：“谁！”</p>

那人摘下头上的帷帽露出真容，白决回头一瞧：“宗主？！”</p>

慕真比了比食指：“有人跟踪我。”</p>

白决眼珠一转，拉住她道：“跟我来。”</p>

越过裴谨时，他足下微微一顿，最后什么话也没说。</p>

裴谨抿了抿唇，自己跟了上去。</p>

白决轻车熟路带着两人买票进了一栋戏楼，昨晚他就注意到楼外面挂出的招牌了，今天一早有戏班子搭台演唱，是支名声小噪的班子，来看的人果然不少。</p>

仙门修士不了解中洲风物，通常摸不到这种地方，就算来了，这里人多，他们闯进来找人一定很明显，因此这儿相对安全。</p>

三个人进场时好戏已经开台了，他们找了个座儿坐下，白决设下屏障，对慕真笑道：“我还以为宗主你不来了呢。”</p>

他们三个，白决和慕真并排坐在一起，而裴谨隔着他俩坐在后面一点的位置。</p>

慕真深深看了白决一眼，叹气：“这三十多年……辛苦你了。”</p>

白决多少有点意外：“我还没解释什么呢。”</p>

慕真道：“我已经听鸿元尊上说了，况且，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和陶漱如何么，我猜到你那一剑事出有因，当年我们查验过你师父的遗体，并将合理推测公布于众，试图为你澄清罪名，可惜人声鼎沸，却无人关心真相，所有人一头热地喊打喊杀，到后来澶溪也被冠上罪，没人肯听我们说什么。”</p>

提到陶漱，白决稍稍有些失落。</p>

“是我拖累了澶溪宗。”</p>

“不关你的事，我们澶溪三百年来发展迅速，壮大的比任何一个宗门都快，何况你放眼中天界，有哪个仙门像我们一样，无数派系和谐共存的？我们的类型独一无二，这就是罪。早晚的事，差别只在于借口是什么。”慕真摸了摸他的头，“只是苦了你，让你承担了那么多。”</p>

白决笑着摇摇头。</p>

慕真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问白决：“裴公子他……我也听尊上说了。你们俩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年你和裴听遥……”</p>

“别提裴听遥了。”白决道，“裴谨怎么想我也不知道，不如宗主你劝劝他，让他回崖岛好了。”</p>

慕真又往后看了裴谨一眼：“……实际上尊上也让我相劝，我以为你是站在他那边的？”</p>

白决摇头：“既然如此，那宗主你去劝吧。”</p>

慕真这时抬起了头：“裴公子……？”</p>

白决往后一看，裴谨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我听见了。”</p>

白决撇过头去，盯着戏台上搭戏的花旦小生，仿佛真的看了进去：“那正好，你听你父亲和慕宗主的劝吧，跟着我毁了自己前途也没必要。”</p>

台上花旦唱腔凄婉，一出诀别戏码，好像有道不尽的哀诉不尽的怨，腔调太过抓耳，有几句词听进了白决耳里，他恍然听出这戏竟然就是中洲很火的那个狐女与书生的故事，原来都已经排成了戏文。</p>

那书生控诉狐女，分明是你勾引在先，怎地如今还作高洁。</p>

裴谨看着白决的表情简直是与戏台上的书生如出一辙，连慕真都快分不清哪边才是戏。</p>

这段唱罢，台下掌声如雷，喝彩不绝于耳，裴谨凉凉一笑：“你不用误会，我与崖岛断了关系追查此事，只是想查而已，你不必心有负累。”</p>

西皮流水奏起，裴谨的声调有如荒腔走板：“昨晚的话，我仔细想了想，是我一时赌气才那么说，其实我对你，只是出于愧疚，若说欢喜，实在也没有缘由。你就当没听过吧。”</p>

白决眼睫有如小扇子扑簌簌抖，他缓缓转过来看向裴谨。</p>

裴谨脸上已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就是一贯的冷漠：“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不是朋友么？犯不着非得一个人吧。”</p>

白决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嘴唇轻轻颤着。裴谨全盘否定了昨晚的话，他本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可恰恰相反，他隐约有些抗拒，却说不清那抗拒从何而来，因何而起。</p>

裴谨没给他思索的机会：“就这样吧，我先去门口等你们了，这戏不好看。”</p>

他转了身，倏然又折过来，从储物囊里取出枉清狂，扔给了白决：“对了，剑还你。本来打算净化了凶气再还，谁知道喂了三十年的……也没教它长出点良心，看来它只认你。你自己来吧。”</p>

白决接了剑，望着裴谨孤零零的背影一路走出了戏楼。</p>

慕真缓缓摇头道：“看样子不好和尊上交代了。”</p>

白决呢喃：“与其劝他，宗主不如劝劝尊上，尊上不了解他。”</p>

慕真显出几分推敲来：“你了解他？”</p>

白决慢慢地转回身，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戏台，良久，低低道：“我好像也……从来没有了解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