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但为君故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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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清狂的凶气太盛，顾汝兰身边那个傀儡似乎承受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顾汝兰终于从白决身上收回了目光，牵住傀儡的手转身走了。</p>

他一走，北邙的人也跟上，剩余的修士自然不留。</p>

顾汝兰走出剑堂，又忍不住回头看去，崖岛仆人将剑堂的门合上了，那道与旧人无比相似的身影消失在门缝。</p>

身边人问他：“顾师兄，你对裴谨的话怎么看？他说要重查旧案，是不是崖岛有什么图谋。”</p>

顾汝兰沉默了一阵，大步离去。留下了一句：“查吧，我也想知道。”</p>

周围人讷然相觑，不知作何言语。</p>

＊</p>

剑堂里的气氛并不轻松。</p>

白决低头看着跑到自己手里来的枉清狂，和旁边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看的裴谨，感觉非常离谱。</p>

裴谨叫出了他的名字，不是洛笙，是白决。</p>

裴谨说，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白决。</p>

就很离谱。</p>

凶剑出世那天，就是枉清狂感应到了白决在崖岛附近的气息，裴谨早猜到了他要来，如今这就叫做请君入瓮。</p>

白决心想，自己真是吃了胆大的亏。</p>

“为什么要重铸断剑？”白决问他。</p>

“我不是说了吗。”裴谨道。</p>

说了什么？为了找他？为了重启旧案查他的弑师隐情？白决失笑：“那种场面话还拿来骗我本人么？”</p>

裴谨皱眉：“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p>

白决想了一会儿：“也对。你是不是怀疑我还有其他同谋，所以需要继续深入地查啊。”</p>

裴谨眉头锁得更深了些：“我为什么就不能怀疑你有冤，不能……盼你没死。”</p>

白决眼睛睁的圆溜溜，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裴谨口中讲出来的：“裴、裴仙师，你不觉得你这样说很可疑吗？三十年前我们什么交情？我关在你们崖岛的水狱，你是什么态度？现在你和我说……呃，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我也不是傻子，你就不能有话直说吗？如果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那你不如选择沉默好了，反正我现在人在岛上，出不了不渡海，生死也就是你一句话。”</p>

裴谨捏紧了拳头，脸绷得很紧。他早知道白决这家伙伶牙俐齿，惹人上火，三十年过去他还是这个样子，甚至更胜往昔。</p>

白决嘴上说生死在你，实际上从裴谨叫出他名字，就在琢磨着怎么逃跑得好，此时见裴谨走神，陡然张开幻网，拔腿就跑。裴谨却早有准备，一振袖，剑堂里几十把剑出鞘列阵，横档在门口，他冲上去死死抓住白决手腕。</p>

“外面还有人。”</p>

“呵，我不是已经暴露了吗？”白决嘲讽道。</p>

“你现在出去才是真的暴露了。”</p>

白决狐疑地眯了眯眼：“怎么，你不准备说出去？”</p>

裴谨磨着牙道：“不然我刚才为什么在人前帮你镇下枉清狂。”他现在还真的有一掌把白决拍死在这的冲动。</p>

他心里有个小人在发笑，笑他吃力不讨好，笑到尽头又悲从中来，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白决说得对，三十年前他就不相信白决，为什么传来白决杀师弃道的消息后，反而三十年间日日夜夜地想他的苦衷是什么。</p>

确实可疑。</p>

白决撤下幻术，倒退一步抵在门上：“好，不管你想干什么，我的目的想必你知道，我要查那批中咒的修士是怎么回事，还有当初来崖岛劫狱的人又是谁。”</p>

“当时有人劫狱？”裴谨讶然。</p>

白决看他吃惊的表情不似作伪：“那人当时和我说，他是澶溪的人，来求援的师兄弟被你们崖岛的人关住了。我当时一时情急，才同他回了澶溪，事后想想很不对劲，他十有八九在说谎。”</p>

“就是在说谎。”裴谨道，“崖岛怎么可能扣下求援的人！”</p>

“那人打晕了狱师，狱师事后没有上报吗？”白决问。</p>

“上报陈词中只说被人迷晕，没看见是谁，你又越狱而逃，自然都猜是你，不作他想。”</p>

“呵呵，你们崖岛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啊。”白决摸了摸下巴，笑得很欠打，“我忽然很想知道，你这三十年都在干嘛呢？既然现在跑出来说想查，以前那么多怪事都没有过问吗？”</p>

裴谨偏过了头去，轻轻道：“铸剑。”</p>

“啊？”白决怀疑自己听错了，让他重复一遍，可是裴谨说什么也不肯了。</p>

白决低头摸了摸枉清狂，当初被他折断的那处，隐隐约约还有一道红痕，不仔细看的话，剑同完璧无差。认主的宝剑没那么容易重铸，需要的材料也往往非常昂贵，如果只是为了找到他，花三十年重铸一柄断剑，也太傻了？</p>

白决忍不住问：“你是用什么重铸的枉清狂？”</p>

裴谨淡淡道：“没什么。”</p>

白决露出怀疑的目光，不过既然他不肯说，那就算了。</p>

白决把手一伸，掌心摊开在裴谨面前。裴谨疑惑：“干什么？”</p>

“手令啊，东院的手令，我说了要调查中咒修士的事，你不反对，就默认是支持了。”白决道，“我也不去猜你有什么目的了，姑且算作咱们目标一致，都是要查案。”</p>

说到手令，白决忽然又来了气：“你第一次给我手令时就知道我是谁了吧，还故意戏弄我，呵，看我出丑很好玩？”</p>

裴谨挑了挑眉，大言不惭：“是啊。”</p>

白决深深做了几个呼吸：“手令拿来！”</p>

裴谨慢腾腾在胸口、腰间、袖中摸了摸，尔后摊手一笑：“今日没带。”</p>

白决摊开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举在裴谨眼前。裴谨包住他的拳压下去：“我也要去。你就跟着我吧。”</p>

“裴谨，我三十年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这人真的很烦。”</p>

“没有。”</p>

“那我现在……”</p>

“你现在最好是多给我说点好听的，别我心情一坏，把你供出去，那就糟了。”</p>

白决重重地捶了自己胸口几下，压抑腾出来的怒火，一边点头一边微笑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可真走运啊。”</p>

裴谨也笑：“许是贴身藏我的画像拜，拜出成效了。”</p>

白决：“………………”上次的测试官有够嘴碎。</p>

竟然有种掏出画像来在裴谨面前撕碎的冲动。</p>

他对不起裴听遥。</p>

为什么同一张脸，居然可以做出这么截然不同的欠揍表情！！</p>

他决定以后要少看裴谨，能不看就不看，否则看久了，会忘记裴听遥长什么样子。</p>

白决一抬手，给自己眼前施了一道幻术。裴谨看见他的动作，狐疑地盯着他：“你干了什么？”</p>

真没想到有一天看着这张脸，白决才觉得舒心一点。</p>

“没什么。”</p>

眼前这张脸，已经完全变成了民间画像上恐怖狰狞的鬼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