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 1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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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嫣一愣，回头看过去，却见单雄信并没有要和她开玩笑的意思。</p>

半推半就的，还是走了上去。</p>

主座就一把椅子，单嫣走过去，单雄信便站了起来。</p>

“来，你坐下。”单嫣近前来，单雄信就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主位之上，他自己则站在单嫣的身侧。</p>

“哥，我还是坐下边吧……”单嫣只觉得这椅子叫她入座针扎，立即便想起身。</p>

可单雄信又把她按了回去。</p>

“坐着。”</p>

单嫣一抬头，就看到单雄信垂眸看着她不容置疑地说。</p>

她不安地往座下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忍着老老实实坐下不动。</p>

落座之后，过了一阵也没有人说话。</p>

宁夫人掐算着估计也到了时候，于是开口笑道：“今日我上门来，是替成儿远在北平的父母求娶单嫣的。这两个孩子的心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今两个孩子既然有意，我们想着便也不要耽误了好时候，叫他们早些落定，双方的家长心里一块石头也能落地了。”</p>

秦琼接着宁夫人的话，笑说：“今日我们预备的礼单都在这儿，还请五弟先过目一遍，看看有什么还不满的，咱们也好早些商量着来定。”</p>

说着，把身上带着的礼单拿出来，准备给单雄信递上去。</p>

单雄信却道：“二哥，咱们先不急。”</p>

秦琼递礼单的手一顿，立马换了张笑容：“怎么了？”</p>

单雄信也客气笑了一声：“这些礼单彩礼，我不着急看。虽说如今单家不比从前富裕，可是我们家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好的。这些彩礼一类的，先不急着看，有几句话，今天在这儿我想当着面给各位说道清楚。”</p>

单嫣心中打鼓，抬眸不安看了一眼单雄信。</p>

“今日这婚事，我拗不过我妹妹单嫣。”单雄信一字一句道，“可既然她说好，那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试着相信。”他向罗成招了招手，“罗成，过来。”</p>

秦琼看了一眼罗成。</p>

罗成抬眸望着单雄信，也不多问，起身上前。</p>

单雄信扶着单嫣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发，方才转头过来与罗成道：“罗成，就算是到了如今，我对你也并不是十分的满意。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提了。从前哪怕我们之间有过再多的不和，今日我也不提了。”</p>

罗成抬眸，看着单雄信的目光当中似有微讶。</p>

单雄信看着他，道：“我只有一句话，若是她过得不好，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我单通唯一的妹妹，决不能在外受苦。别的，我无所求。”</p>

罗成垂眸。</p>

再抬头的时候，他眸光坚定。</p>

“我会做到的。”</p>

单嫣拉着单雄信的衣袖，听到这话愣了：“哥哥……”</p>

单雄信回头，眉眼带笑望着她，话却是对罗成说的。</p>

“我妹妹单嫣脾气不好，可是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好心底的姑娘。罗成，你多担待了。”</p>

*</p>

瓦岗四面封城，要说在城内凑齐这些彩礼，却是不容易。</p>

罗成父母未在，舅母宁夫人便担起了这些责任。</p>

一应的彩礼，虽说多精致算不上，却是能把家中能得到最好的全都给了单家。</p>

只可惜这些东西，单雄信到最后也没收。</p>

单嫣过问他的时候，他只说。</p>

“——这些东西，从前哪样不都是我们单家有的？彩礼嫁妆这些，不必特地再备，我又不是把你卖给罗家？何须这些。家里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若是哪天他对你不好了，你甩手回来便是。”</p>

单雄信说完这些话后，还补充了一句。</p>

“我们单家的女儿嫁出去，从来不是泼出去的水。哪怕是出嫁了，也永远都是单家的人。”</p>

单嫣听完这些话，沉默了许久。</p>

到最后，竟想不出如何作答。</p>

她明白的，单雄信在告诉他，即使单家如今落寞至此，也永远都会是她背后最有力的靠山。</p>

于是到最后，她也只能低着头，答了一声：“多谢兄长。”</p>

单雄信温暖的手心抚了抚她的脸。</p>

单嫣抬眸，只望见他对着她温和的笑。</p>

*</p>

婚期定在中秋之后。</p>

八月十八。</p>

徐茂公亲自占卦，说这是大吉的日子。</p>

嫁衣是两天前送上单府的，是秦琼夫人贾氏带着几位绣娘赶着日子做出来的。</p>

制衣的时日虽短，可一针一线都极精细，看得出来是下了真功夫。</p>

单嫣捧着嫁衣看的时候，还觉得十分愧疚。</p>

如今贾氏身怀有孕，为着她跟罗成的婚事熬夜制衣。</p>

可贾氏却不在意，只拍着她的手笑道：“这算什么？我替你做嫁衣，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一起高兴呢。嫣嫣，你来历城的那一年我便说你迟早是我们秦家的表弟妹，如今真成了。以后，咱们可真是一家人了！”</p>

这年多的时间里，瓦岗实在是遭遇了太多的战乱。</p>

罗成与单嫣的喜事，叫周遭所有人的脸上都挂起笑意。</p>

也因着喜事将近，单嫣与罗成双方都老实了许多。</p>

剩下为数不多的待嫁日子，两人便也没再见面。</p>

这小半时光，单嫣多是跟单雄信与小小待在一起。</p>

其实兄妹二人待在一处也没什么话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p>

单嫣不知道单雄信如何做想，可她却觉得，这样无声的陪伴便是最为温暖。</p>

在瓦岗待了半年之久，院子里的树叶绿了又黄，眼看着便是漫天落叶的季节。</p>

时光的流逝远比人想象得更快。</p>

八月十八，月仍圆。</p>

天色熹微之时，单府门前便已经门庭若市。</p>

喜乐声冲天，门前高悬的鞭炮点燃后噼啪炸响，孩童们笑嘻嘻地捂着耳朵在大人中间窜来窜去，时而听见孩提高兴地呼喊。</p>

罗成与秦琼等众兄弟们在门口侯着，单家的大门已然打开，可现在还不是接新妇的时候。</p>

身后一片欢声笑语，罗成一身红衣喜服同着秦琼站在大门最前，负手注视着大门内的动静，眉眼里有些为不可察的紧张。</p>

与此同时，单嫣在内院当中梳妆。</p>

屋内点着盏盏红烛灯光，梁上结着喜绸，大门外热闹的鞭炮声远远地传来。</p>

身边，贾氏与几位过来帮忙的娘子还在匆匆替单嫣梳妆。</p>

单嫣端坐在装着铜镜的妆台面前，抬眸望着镜中身陷灯火明面之中的影子。</p>

一袭青衣裙，长发从少女打扮慢慢绾成高髻，贾氏帮着她将一样样的钗环装饰上去，紧随其后的是描眉，点唇。</p>

首饰与装束繁复，装点的时间更是长。</p>

趁着喜娘还在忙，贾氏转身匆匆一只匣子里取了一样东西，笑盈盈地放到了单嫣的跟前。</p>

单嫣定睛一看，却是一把坠了小颗珍珠的扇子，扇面上绣着一双鸳鸯。</p>

单嫣抬眸看贾氏，贾氏却笑着与她说：“没什么好的东西恭贺你，出门时候却面用的这把扇子，是我亲手做的，你收下。”</p>

单嫣抬手拿起那把团扇，抬眸朝着贾氏微微一笑：“多谢二嫂。”</p>

贾氏扶着她肩膀，微微屈膝下来，同她一起看着镜中妆成的女子，笑道：“还叫二嫂啊？从今后该同表弟一起叫表嫂了。”</p>

单嫣垂眸，脸颊上不由得飞起一丝红晕。</p>

过了好一阵，贾氏才听见她低着头，低低柔柔地唤了一声：“表嫂。”</p>

贾氏听这一声只觉得心花怒放，笑吟吟地看着镜中的单嫣，脆生生地应下：“哎！”</p>

单嫣垂下眼帘，嘴角上勾起笑意。</p>

再一抬眸的时候，只见镜中的自己一身青衣，云髻之间，钗环琳琅，漆黑的眉，明耀的眼，绛红的唇。</p>

新嫁娘的妇人装束，可笑起来的时候，眉间却还是一片青涩。</p>

低眉敛目之间，温柔似水。</p>

贾氏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单嫣的装束也已整理毕，便搀住她胳膊，微笑道：“娘子同我一起，去拜别娘子的兄长吧。”</p>

单嫣回眸，与镜中的自己最后对视一眼，抬头对着贾氏莞尔一笑，点了头。</p>

贾氏搀着她的手，扶着她从妆镜前起身。</p>

一众喜娘在身后整理好裙摆。</p>

单嫣挽着贾氏的手从单府的回廊里走过。</p>

至前庭正堂之时，单雄信已经在主位上坐着。</p>

他望着单嫣一身婚服，亦步亦趋地从外走进来。</p>

“新妇拜别家人——”</p>

门边的喜娘高喊道。</p>

单嫣往前两步，在单雄信身前五步之处停下了脚步。</p>

她松开贾氏，持扇却面，慢慢跪在单雄信的跟前，而后，将头低了下去。</p>

“妹单嫣，前来拜别兄长……”单嫣照着昨日喜娘教过她的话一字一句说出口。</p>

同样的话，昨日研习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无数遍。</p>

可没有哪一便像现在这样，仿佛字字句句都化成鱼刺，扎在喉咙了，叫她忽而哽咽起来。</p>

“……万望兄长，珍重身体。妹今日此去，兄长莫牵挂。”</p>

单雄信坐在她跟前，看着她伏跪下去，朝着自己慢慢地磕了一个头。</p>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口上被人血淋淋地挖走了一块。</p>

以后怎么也填不回来了。</p>

忽而，他眼眶闪烁一点晶莹。</p>

单嫣慢慢地说完了拜别之词，由喜娘搀扶重新站直了身。</p>

就趁着这一瞬，单雄信原本微红的眼眶已经恢复如常，眼睛里的泪光也不见踪影。</p>

单嫣抬头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还是那个永远面容冷峻的兄长。</p>

单雄信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p>

单嫣看着他从自己的口袋当中掏出了什么捏在手心。</p>

他把手掌心摊开在她面前。</p>

宽大的手掌里，静静躺着两根簪子。</p>

单嫣先时一愣，而后眼神闪烁起来。</p>

她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单雄信：“哥哥，这不是……”</p>

“两年之前，我没收的罗成送你的两根簪子。”单雄信把手掌里的簪子往她跟前又递了递，垂眸眼底里笑意落寞，“现在物归原主，你拿着吧。”</p>

单嫣默然。</p>

这两根簪子，是当年上长安之时罗成为哄当时生气的她送的，一到单府的时候就被单雄信收走了。</p>

这么两年了，还以为早被单雄信给扔了，却没想到他一直替她还收着。</p>

而现在，他要把它们还给她。</p>

单嫣垂眸，忍着眼底的泪光，将那两支簪子收过来。</p>

单雄信也收回了手。</p>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忽的浅浅扬起一个笑容。</p>

不知真心，或是勉强。</p>

“阿嫣，从今以后，要记得多回来。”</p>

“哥哥永远在你身后。”</p>

“只要你回头的时候，我一定在。”</p>

他抬手，最后摸了摸她的头。</p>

千言万语，只化作短暂的两个字。</p>

“去吧。”</p>

他静静笑着，如是说道。</p>

作者有话要说：　　把昨天的补回来给大家。关于那个婚服我查了好久，但是都没有隋朝的记录，我就猜了个男红女绿，也不知道对不对。要是错了，麻烦有懂的姐妹帮忙指正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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