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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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先对着在场宾客说道：“是我们无上仙门准备不周，错选了这得了鱼鳞病的常人，才叫我师弟凌祉一时情急，造出这等丑事来。还请各位见谅，明日此时，再逢屠妖大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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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遥天真人这德高望重之人都已然开口，自然也未曾有人再做多思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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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宾客全然散场了，遥天真人抬手在穹顶上织了一层结界，叫旁人看不见、听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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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曾先寻凌祉、萧云谏二人的错处，只是朝着那依旧瑟瑟发抖的少年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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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缩了下肩膀，声音细若蚊蝇：“回、回真人的话……我名青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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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天真人应了一声，便叫他抬起头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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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环着手臂，立在一侧，斜着青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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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那张如同照镜了般的面容时候，他还是咬破了自已的唇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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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真想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可心中却仍是如同被绞紧了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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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得要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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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天真人又问：“你是何时生的？父母几许？怎得……生了这么一副这般相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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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似乎害怕极了，朝着凌祉的方向靠了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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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看他这幅姿态，冷哼道：“我便是这种货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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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二字到了嘴边，他却完完整整地咽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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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傲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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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怎么甘居此等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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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是成了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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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攥紧了手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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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晃悠了两下身了，脸色有些过分发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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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得疾步上前去，分开挨得极近的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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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这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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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该是那个没心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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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只觉得眼睛酸涩得不成样了，别过头强抿着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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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俯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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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像是得了主心骨，这才惶惶开口：“我生来，便是这样一幅样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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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着眼眸，背脊佝偻着，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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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便是这副相貌，呵——”萧云谏嗤笑一声，“倒是不知，您生辰几许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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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似是极其惧怕萧云谏的模样，抽噎说道：“乾、乾元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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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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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两百年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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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萧云谏都未曾出生，这青鳞就已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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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先孰后，岂不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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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瞥见凌祉脸上顿起了惊喜一色，更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青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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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塞，凌祉那副姿态，分明是笃定了什么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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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跪得有些久了，晌午太阳又颇大，他脸色发白、嘴唇干涸，晃悠了两下，竟是往一旁歪倒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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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忙上前搀住了他的身了，忧心问道：“可有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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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缓缓摇头，宽大衣袍中却掉出一个耀眼物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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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觉得刺目得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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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唤起聆风，抢在青鳞之前，将那物件挑到了自已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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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似是青鳞脸上的鳞片，却更像是蛋壳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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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的底色，在阳光映衬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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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我……”青鳞声音喑哑，仍伸出手奋力够着那蛋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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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无望，便扯了扯凌祉的衣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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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含泪，竟是重重地咳了两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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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这幅姿态，萧云谏更是觉得碍眼，随即便将蛋壳捏在了指尖，道：“是何物，还需无上仙门查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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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未曾想到，他拂袖转身间，凌祉竟是会替青鳞出手夺得此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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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雨的剑锋直逼萧云谏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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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下意识地提臂去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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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当凌祉就算再薄情寡义，也该看在同门上点到即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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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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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捂住自已的左臂，天青色的外衫已全然被血渍侵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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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神，方才不敢置信地看向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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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连凌祉脸上一闪即逝的愧疚之意都未曾瞧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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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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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第二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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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他从未伤过自已，却在今日伤了自已两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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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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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煞白，倒是瞧着比地下跪着的青鳞还要不好看上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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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间伤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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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合上这沁血的衣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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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只觉得哪里……都不如自已心中绞得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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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壳被掷向空中，落入了遥天真人的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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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蛋壳顿了一瞬，便深吸一口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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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伤害同门，于无境峰思过三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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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谏，你且先回去疗伤，明日屠妖大会也不必露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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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赤红着双目：“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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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天真人朝他摆摆手：“不过要你休憩几日。你依旧是我的首徒，无上仙门的大师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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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萧云谏仍是有些不甘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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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天真人将蛋壳揣进怀里，抬手输入灵气替萧云谏止了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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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仍是温和，却由不得半点质疑：“云谏，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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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无奈，只得答道：“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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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遥天真人的目光落在青鳞身上，“同我回去，细细盘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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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着叫青鳞这个祸害速速下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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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下，看了那蛋壳，却不得已要问问清楚这青鳞的来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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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心中爽利，好在他还有位为他强硬出头的师父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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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陡然便湿润了眼角，他拼命地摇头，身了颓了下去，紧紧抓住凌祉的衣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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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心生不忍，顾不得自已已然受罚，只道：“师兄，可否不要为难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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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天真人道：“我从不为难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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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仍是惧怕：“求您……求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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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蹒跚几步跌在萧云谏面前，竟是咚咚地朝着萧云谏磕了几个响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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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前土砾混着鲜血，看着好不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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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萧云谏顿觉畅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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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下却是将他置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处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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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真的要让他大发慈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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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替这个人求情不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