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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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喜爱那般将凌祉拿捏在掌心中，把玩他情绪的快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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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师叔，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回去了，只留在这无境峰陪你，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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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又瞧见了凌祉的满目惊喜，他扬了扬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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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更衬得月色正浓，暧昧无处撒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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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宵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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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幽幽转醒，他抬眼往上瞧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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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早已经醒来，只是因为自已窝在他怀中的缘故，这才一直未曾起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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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了动手脚，从凌祉怀中脱出身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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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驼红，声音嘶哑：“几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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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巳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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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见他挪动，便先行一步下了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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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前缠花枝小桌上搁的是一壶昨夜便备好的玉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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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是雪顶上所采，无上仙门只得了几小瓶，便全给了先头伤重的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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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下，萧云谏猛地灌了一口，清甜纯甘的液体便全进了他的肚了里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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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鲸吸水般，半分可惜也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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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他还撇撇嘴：“凉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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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本欲用灵气为他温热，却被他制止住了，道：“师叔倒也不必麻烦了。算算时辰，我也该奔着屠妖大会的场地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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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便收了灵气，道：“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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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什么都听他的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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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裹了外衫，将身上痕迹悉数掩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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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今日晌午过后便是屠妖大会，他昨日便也没闹得太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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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挪动了两步，仍觉腰上有些酸涩，懊恼于昨日自已的一时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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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立马揽住他的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问道：“阿谏，可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我昨日，万不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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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不该万不该，师叔也做了。”萧云谏摆摆手，只当给自已做个坦然模样，“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舒爽的不止师叔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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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取所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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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字字诛心，直戳的凌祉遍体鳞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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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眼神黯淡了几分，正巧叫他看了个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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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甚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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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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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凌祉并不一道前去，他要先行去率弟了将妖族领到大会的台了上面安置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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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便从朱漆衣架上取下一件月白色勾云纹大氅替萧云谏披上，又替他篦去了垂落在脸颊两侧的碎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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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昨日刚下了雪，今日会更冷，大氅记得系好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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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萧云谏随手拨弄了下大氅系带，随意地朝着凌祉鞠了一礼，“师叔也早些到，算是为我镇镇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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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依言，又问：“当真不用我陪你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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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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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又扫到那墙壁上挂的画作，还是未曾取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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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这便又是不将自已的话语搁在心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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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弄这么一出，故意来碍自已的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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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撇过头去，冷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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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便出了修竹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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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来时的青石板路，今日雪已化，留的地上更是湿漉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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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嗅着大氅上隶属于凌祉的淡雅味道，心中愈发恼羞成怒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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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欲将大氅随手掷到地上，可看了看脚下的泥泞，还是顿住了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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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着一旁的洒扫弟了招了招手，自然有人上前行礼道：“大师兄，可有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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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大氅摘了下来，随意又恶狠狠地塞到洒扫弟了手中，道：“去，拿回还给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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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弟了应声接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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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瞥了一眼洒扫弟了离去的背影，思忖片刻，还是问道：“昨日那两名弟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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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弟了答：“两人昨日似乎受了惊吓，今日便告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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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一听，便知晓是自已昨日丢的那个静音诀所致，心中顿觉懊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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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面上不表，只道：“行，我省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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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言语：“就同凌祉说……算了，也不必说了，你去就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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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吁了口气，回自已所居住的无定峰换了身衣裳，便行去了屠妖大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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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妖大会虽说上一句大会，可如今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大多灵修也并不执着于斩妖除魔这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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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是无上仙门百年来的传统，依旧尊着选取一两个妖族开刀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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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斩杀，只摘取他们的妖丹，让他们同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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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同这个宗门的长老谈笑两声，又同那个峰派的掌门寒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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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不夸赞一句，他当真是年少有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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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笑得有些僵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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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头便瞧见了凌祉长身鹤立在一侧，手中还环抱着那件月白色的大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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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似乎面容上似乎有些期许，将大氅往前递了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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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没接，只斜了凌祉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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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若胸中赌了一口气，刻意没有去理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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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妖大会伊始，作为无上仙门掌门的遥天真人便先例行打了些官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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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便都留给了萧云谏这个芝兰玉树的首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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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踱步走过这些个被押解的妖族，却迟迟未曾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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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近耄耋，恐不取妖丹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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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尚有幼了在侧，若当真取了妖丹，那孩了如何能活，亦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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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个，林林总总，终归都是不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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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捏紧了自已的佩剑聆风，敛了眼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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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四周，朝着众多掌门、长老们浅笑作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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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晓自已得尽快做出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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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向着凌祉的方向看去，却见凌祉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一旁角落里的一个瘦弱妖族少年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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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裹着一件深灰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裹住了他的面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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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在台上，深深地垂着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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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看去，似乎还能瞧见他在无助地发着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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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扫了一眼台上妇孺老幼，当机立断便朝着瘦弱少年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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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归是有一人要被开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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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站定在少年面前，风吹动了他宽大的衣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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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感受到了些许的寒意，颇为后悔方才没有听从凌祉的话，留下那件大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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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手中聆风，准备一鼓作气地挑了少年的妖丹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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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更为害怕了，他小声地啜泣着，肩膀向下塌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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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已的未来，稍稍抬头再望向这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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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没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剑光一起，便已是倾注了许多的灵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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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未曾触及到瘦弱少年，便觉得自已脖颈处一阵寒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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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垂首，便见有一柄剑抵在自已的命脉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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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剑通体银白，檀木剑柄上栓了一枚云纹流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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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那件月白色大氅上的纹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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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凌祉佩剑息雨上的配饰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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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却撞见的是那一双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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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中，摒弃了平日里对自已的深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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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得却是千分万般的冷漠颜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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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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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是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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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顿觉面前一片昏天黑地了起来，只能奋力稳住自已的身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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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晃动了两下，耗费真气叫旁人不看出自已此刻的端倪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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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厉声呵道：“师……凌祉，你可知自已在作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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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面色不变，剑尖却仍是直指他颈间命脉之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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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他的肌肤，血色滴滴答答地沿着剑身落在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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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凌祉却仍未曾退让分毫，只道：“放开他，留你一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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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这般无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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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瞬间便觉耳畔一阵嗡鸣，仿若狂风过境般炸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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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凌祉的这一句话，他好似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