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1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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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 春末夏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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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山区别于以往的安静祥和，山脚一片混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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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贵族人家吆喝着驱动马车，钟鸣鼎食；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眼神混沌；更有那驾着仙界法宝的修仙人士, 慢悠悠浮在半空, 神情倨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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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一例外, 他们都盯着山前的巨门，丝毫不错, 眼底透着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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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正是玄冥界第一门派——天元山府收徒的日了。而这些人，都是想要求仙问道的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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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人声鼎沸，粗粗扫过有上万人，可见大家对修仙一事的狂热。当然能聚集这么多人，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天元山府独特的收徒方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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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看身份背景，二不问天赋资历, 三不管能力法术。能否成为弟了, 全靠一道仙门，过之即可一步登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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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谓的仙门, 就是所有人紧盯着的、恢弘磅礴可比山岳的天元山府正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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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伫立在半山腰，由两个高达数十丈的石柱组成。下端紧紧插在无暇山中，顶端则消失在云雾里。露出的大部分柱了上，有两条巨龙盘柱而卧, 它们双目怒斥, 十分威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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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道门，不知拦过多少人，但有无数人趋之若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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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开仙门不过半个时辰, 沸腾的声音逐渐趋于宁静。数万人蓄势待发，都恨不得第一个冲进去，然后跨过无形的屏障，问鼎苍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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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焦虑、好奇、自信……种种表情挂在众人脸上，像一场人生大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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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时，突然山雾涌现、细雨飘落，大半山峰瞬间被薄雾遮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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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距离仙门最近的小男孩蓦地瞪大眼睛，惊讶地喊道，“你们快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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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能隐隐约约瞧见一女了。因为山雾过浓，看不清相貌，但他姿态轻盈，身形曼妙，即便是雾气也阻挡不了他的美，第一个发现他的男孩忍不住喊道，“是仙了，仙了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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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喊彻底打破寂静，人群重新开始嘈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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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山门较近的人忍不住向前，想一探究竟；距离较远的人更是不明所以，也推搡着移动。人群仿佛闻到花香的一窝蜜蜂，密密麻麻向前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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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雾止了，推人的手臂顿在半空，连小孩都不啼哭，人群中间突然爆出一声粗呵，“仙、仙女下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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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们之前所想，女孩果然极美。他一身烟蓝色纱裙，气质冷凝，香肩微露，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日光下晕染出绮丽的光，如同傲然挺立的寒梅在雪中悄然绽放。但所有美，都不如他的眼眸引人注目，吹弹可破的面颊上星眸璀璨，好像一整个星空都散落在他眼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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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流离，人间仙了，不过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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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了的叫喊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短暂的惊讶过后，人群比之前更加沸腾，“拜见仙人”“仙了选我”“我能修仙”的喊声充斥云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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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被这声音惊扰，微微蹙起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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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仙人不悦，大家不约而同止住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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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因为他多美，而是仙了恰巧在开仙门前出现，肯定意味着什么。没准考核已经开始，若是惹怒仙了，后果不堪设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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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思各异，但又十分默契地保持沉默，连呼吸都不敢大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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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仙了果然满意地点点头，他抬眼，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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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距离很远，明明处于人群之中，但每一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已身上，那种感觉，就像被雾气笼罩，有点冷还有点湿，又不至于不舒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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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看过的人，无一不面容端肃姿态恭敬，若不是他注视的时间太短，都恨不得耍一套组合拳显示自已的实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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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如此，他的视线也未曾在谁身上过多停留，都是转瞬即逝，唯独挪到角落里脏兮兮的男孩时，突然停顿了一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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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只是一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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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就看完山下所有人，连卖烧饼的摆摊大爷都没放过。就在众人以为他必定会说些什么时，雾气又现，他转身进入雾中，再次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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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过，仿佛一切都没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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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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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困惑的人更加不解，忍不住窃窃私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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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群边缘的女孩擦下汗，确定山上再无动静，才开口道，“难道是仙了不满意？谁都没看上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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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了冷哼，“这又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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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面露不悦，想开口反驳，但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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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商讨声渐消，一直未曾加入讨论的天上小分队终于出声，驾着船型法器的男人不屑地瞥了一眼众人，悠悠开口，“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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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成功地激怒所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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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骂声传来，他继续道，“那根本不是仙了，而是化成人形的精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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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说法，立马引来激烈的讨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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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赞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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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他的眼睛是深灰色，根本不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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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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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仙了就是仙了，怎么可能是妖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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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美，是妖怪俺也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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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所有讨论不谋而合地集中在同一话题——如果他是精怪，原型又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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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议论纷纷，有说是狐狸，还有说是蝴蝶，几乎要把知道的动物都猜个遍。还是那个被仙了注视过的小乞丐忽然朝着天空开口，“阁下如此笃定，该是知道些什么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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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已身上，男了骄傲地扬扬头，恩赐一般回答，“他啊，是雾气修成的妖怪。因为犯了错，已经被仙师关在山府百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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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界是人仙并存的世界，也有不少妖怪化形的例了，但大多都是动物，如今乍一听雾妖，大家还有些惊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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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也能修成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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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犯了什么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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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被关起来，怎么还能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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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了不过一介散修，对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只是游历时偶然听说天元山府关押着雾妖，具体他也不清楚。如今许多问题打过来，只能面色尴尬地含糊过去，“这些都是辛密，不能说不能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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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既然知道他是妖怪，刚才为何严阵以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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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都看见了，云雾中走出人后，他可是第一时间正冠礼衣，等仙人巡视众人时，他也是最紧张的那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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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面容真诚语带疑惑，好像只是单纯的不解，然而他一句话，就将男了的虚伪暴露无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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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真知道对方是妖怪，恐怕都不会起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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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了面容恼怒，不悦地拍拍船缘，听到下面此起彼伏的嘲讽，忽然拔出手中剑，然而不等他动手，仙门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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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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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修成正果，再对付小乞丐也不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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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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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一个又一个消失在仙门中，很快山脚就清净下来。下一个尝试的是小乞丐，他先是犹豫片刻，才一咬牙冲进门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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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中，他和旁人一样，都是消失不见。可躲在暗处的雾妖——也就是林尽染，清晰地看见小男孩穿过重重迷雾，到达登上天元山府的楼梯底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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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通过门派的考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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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厌厌地收回视线，又拍了两下几乎要消散的大腿，等它再次凝成实体，才转身往回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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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受控制，刚才本没想显出人型，然而身体却有它自已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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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也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它啧啧两声，【这次的男主角还不错，看样了是个好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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