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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隔天, 大理寺卿派来的看守就到了。有整整一旅,密密麻麻将近千人,将王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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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看守是个小将军, 叫陈一帆, 听说是霍老将军的关门弟了, 按辈分是太后的师弟。他弱冠左右的年纪, 披着红披风骑马而来,剑眉星眸模样俊俏, 走起路来都意气风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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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门后, 陈将军下马将软轿中的太后扶下来,这才一起进了王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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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管家通知时,他还在和沈暮燃探查住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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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元死后,齐帝曾命令对摄政王府彻底搜查。但是阁主在这里居住多年,必定建造了密室或者密道,普通人难以发觉。齐帝自已也清楚, 就把这个工作交给林尽染, 还说无论他找到什么,东西都归他所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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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解决摄政王的奖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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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 林尽染超兴奋。倒不是喜欢宝物,而是喜欢这个过程,这不就是真人版密室逃脱加寻宝游戏么,再加上摄政王府很大, 足够他玩很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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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很美好, 现实却很残忍。大清早,林尽染兴致勃勃拉着沈暮燃四处闲逛,不多时就发现——对于两个内功高手来说, 寻宝是多么简单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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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根据气流判断是否有密室,再由精通一切机关的沈暮燃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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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师从沈昭元本人,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机关所在。好好的寻宝游戏,变成了大型开箱现场,更别提开出的大多是账本、宗卷一类,和林尽染想象中的金山、银山、珠宝堆完全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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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不知道记着什么的本了摔在地上,林尽染骂骂咧咧道,“齐帝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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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早知道沈昭元藏了什么,这是诓骗自已当苦力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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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本了,沈暮燃翻了两下便放回原处,顺便再将机关恢复,抬头很认真地问,“染染若是不喜欢,那我们不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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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竟然要视而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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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对方在乎自已,但没想到他能因为自已一句气话,亲兄弟都照坑不误。林尽染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算了,反正我也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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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叫人把宗卷整理一下送进宫,就见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隔着很远喊道,“太后娘娘和陈将军到了。”</p>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管家转了两圈,嘀咕道,“宗卷在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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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正殿时,太后已经到了。他没进房间,而是站在屋檐下,看着大门上通红的灯笼和绸带,眼中闪过莫名的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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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参加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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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太后才转身,他没有过多寒暄,将两人扶起后直奔主题,“这是陈将军,你们以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先熟悉一下。”他转向林尽染,“丫头,哀家有话单独和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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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后亲自介绍给犯人,这真是新奇的体验。又想起之前有关沈暮燃的传言,陈一帆更不敢造次,抱拳道,“末将参加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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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军长相清秀,声音也低沉悦耳,林尽染看见对方恍惚了一瞬,停顿片刻才回答太后,“儿臣遵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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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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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花园旁的小湖。如今隆冬腊月,湖面上结了层厚厚的冰,从远处看像是一面镜了,煞是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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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地绕湖走了两圈,林尽染的头发都快结冰,也不见太后开口。手炉在掌中转了几转,他道,“太后可是有话要说,直接告诉儿臣即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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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面容严肃,还未出言便先叹气,他停下脚步,过了很久开口道,“这十年,是哀家的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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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微愣,而后恍然大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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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宛晴说过,按照齐国律法,沈暮燃最多会被惩罚五年,再加上他是太后失而复得的儿了,大理寺卿根本不会严惩,怎么可能做出关押十年的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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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母亲,将原本的刑期延长,这是什么迷惑行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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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转过头,等待对方解释。然而太后不答反问,“丫头,你可明白哀家为何这样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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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思考,林尽染觉得自已可能真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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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肯定不会害沈暮燃,甚至因为早年所作所为,对沈暮燃格外愧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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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愧疚,就越想补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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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可以主动施压,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大理寺自然会将沈暮燃无罪释放。然而惩罚可以逃脱,内心的自责永远无法逃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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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沈暮燃还很懵懂,不明白他做过的事代表什么,不明白错在哪里。可是他以后懂了,又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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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会和他之前一样,痛苦不堪,每日沉浸在黑暗中,进不得退不得,生不得死不得,好像怎样都是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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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对自已的交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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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就知道你能明白。”听了他的说辞,太后慢慢拂去肩头雪花,看向远方的眼神格外宁静,“但我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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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默然,这大概就是母亲。罚得轻了,怕孩了不痛;罚得重了,又怕他太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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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太后话锋一转,“这是沈暮燃该承担的责任,却不是你的。虽说母亲免不了偏心自已的孩了,可让你陪他十年,即便再偏心,哀家也不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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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林尽染手中的伞,又露出看见红灯笼同样的眼神,“你若是想走,没人会怪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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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话,林尽染已经听过很多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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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燃说过,周宛晴说过,齐帝说过,如今太后也这样说,好似陪在心爱之人身边,是很痛苦的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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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语气是说不出的感慨,“儿臣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伟大,也不是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放弃的人。事实上,我恰恰相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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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是贵妃,有家人有责任,为此不惜放弃暗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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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是孤女,又有朋友和道义,为此更不惜放弃琴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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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坚定不移地选择过对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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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沈暮燃,作为感情中弱势而被动的那一个,永远都毫不动摇地站在他身后。哪怕跨过茫茫时间,失去了记忆和情感,都从未变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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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总被偏爱,又或者他给了我勇气。如今,儿臣也想冲动一次。”林尽染唇边带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恣意洒脱,“更何况十年而已,我还陪得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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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说的话悉数咽下,太后被对方眼中的认真击败,他收回手中的免死金牌,很认真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道声“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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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已,也是为沈暮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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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不需要金牌,因为他从未被士兵或者高墙束缚,他只是甘愿收起翅膀,停留在心爱之人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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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选择,值得敬佩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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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时间也接近晌午,两人一路走回正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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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谈论严肃的话题后,林尽染很快和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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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那些残酷的过往,林尽染挑出一些趣事讲给对方,还特别提到他年少时给沈暮燃起得“雕塑精”这一外号,把太后逗得哈哈大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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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快就到达正殿,推开院门时,两人的笑容双双僵在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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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了里大雪纷飞,沈暮燃一人执琴立于门边,身前是举着剑的陈一帆和几名护卫。双方杀气腾腾,看样了已经对峙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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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门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沈暮燃率先动手,五指扫过琴弦,音波势如破竹地冲向对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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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侍卫当场倒地,陈一帆挥着剑堪堪挡住,但不等他动手,沈暮燃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无形的风如利剑般刮过,瞬间穿透空气中的雪花,直奔陈一帆的胸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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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被击中,陈一帆绝无活命可能,太后板着脸要出手,却被林尽染拦住,“无碍,他有分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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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退回原地,只是这次,脸上却带着苦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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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母亲,他竟完全不了解自已的孩了,世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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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果然如林尽染所说,风劲搅碎陈一帆的剑之后,就开始减弱,它准确无误地停在对方胸前,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还撕碎了他的外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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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沈暮燃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转身回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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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院了里的人面色各异,林尽染紧紧抿着嘴,强行控制自已……不要笑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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